衡玉謙虛笑道:“好說,好說。”
蕭牧抬腳走在前面,筆直挺闊的身形將跟在身後的少女擋得嚴嚴實實。
“先前曹觀亭之事,還要多謝將軍。”衡玉主動開口講道。
他既讓人查明瞭前因後果,定知此事與他們吉家有關,而吉吉此前又在幽州見過他,她若裝傻不提,反倒顯得莫名古怪。
聽她主動說起,蕭牧腳下微微一頓,道:“不必言謝。”
衡玉剛想再客套一句,只聽身前之人又直白地道:“我本意也並非是為了幫貴府。”
“這是自然,到底將軍同我們吉家並無交情往來。”幾次交談,衡玉已習慣了此人毫不拐彎的說話方式,也很簡單直接地道:“但將軍便是湊巧幫了,於我家中而言也是幫,故而還是要道謝的。”
湊巧幫也是幫——
還是要道謝的——
蕭牧腦海中倏地閃過一幕舊時畫面,面上不置可否,繼續往前走著。
“多謝將軍相送。”
居院前,衡玉抬手施禮。
蕭牧微一頷首,學著她方才的話:“好說。”
衡玉悄悄看他一眼,分明一本正經的平靜模樣,像是一尊表情永遠沒有變化的神像,半點也不像是在揶揄她。
而見他負手轉身離去,衡玉便也轉身往院中走去。
蕭牧走了數步駐足,回過頭去。
院門外掛著的燈籠灑下暖橘色的光,將少女的背影顯得愈發亭亭。
他眼中有著片刻的思索之色。
而正是此時,他忽見那少女突然轉回了頭。
剎那間四目相對,蕭牧表面沒有變化,實則卻被嚇了一跳,頗有種偷窺被抓包的感覺。
“……”衡玉疑惑地看著他。
“吉畫師……早些歇息。”蕭牧儘量平靜地說罷,轉身之際又儘量讓自己的背影看起來足夠坦蕩正直。
“如何?招了嗎?”
蕭牧行至半道,便與尋來的王敬勇碰了面。
“回將軍,招了,但他們並不是衝著藏寶圖來的——”
王敬勇道:“他們是契丹人,璇浦在悉萬丹部的舊部。”
“倒是訊息靈通,知道璇浦已不在營洲軍營,而是在侯府。”蕭牧提步,夜色中眼神不明:“我也該去見見他了。”
暗無天日的密室中,此前欲借千秋城密道遁走被俘的璇浦依舊被縛在審訊架上,形容狼狽滿身血汙,顯然是吃了不少苦頭。
聽得腳步聲響,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咬牙切齒地道:“……老子說了,我根本不知道什麼解藥!”
“是嗎。”
璇浦猛地抬起眼睛,冷笑一聲:“蕭牧?”
“都退下。”
王敬勇應下,帶著幾名負責看守審問計程車兵退出了密室。
“怎麼,蕭將軍身邊莫非是有要緊之人中毒了嗎?”璇浦眯著眼睛,嘲諷地道:“可惜蕭將軍費盡心思卻抓錯人了……便是將我活剮了,也找不出什麼狗屁解藥來!”
“不,沒有抓錯。”蕭牧看著他:“請你前來,是另有一樁舊事相詢。”
第022章 信了你的邪
“舊事?我與蕭將軍有何舊可敘……”
大盛開朝初,契丹曾自願歸順為屬國,有過通婚先例,故諸部許多首領皆通大盛官話。
“與我無舊,那閣下與我朝前上柱國,舒國公時敏暉,可有舊敘——”
密室內風燈光芒微暗,蕭牧高大的身形浸在了昏暗中,讓人看不清神態。
“上柱國……時敏暉?”璇浦嗤笑一聲:“一個死人而已,時家不是早就被你們大盛的皇帝滿門抄斬了嗎?”
是。
滿門抄斬。
蕭牧無聲握緊了十指。
“八年前,構陷汙衊時將軍勾結契丹之事,你究竟是與何人串通同謀?”
璇浦臉色一變:“什麼構陷,時敏暉叛國之實分明證據確鑿。”
“那證據便是當年你的親筆書信與所謂結盟信物,還有被送出去卻被中途截下的大盛北地佈防圖——”蕭牧定定地看著他:“可單憑你一人,絕無可能辦得到此事,那佈防圖也非作假,故而你在大盛朝中必有內應……那人究竟是誰?”
是中書令姜正輔,甚至是當今聖人暗中授意嗎?
功高蓋主,兔死狗烹,自古以來,血淋淋的先例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