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改變,總是讓人樂見的。
衡玉面上帶了笑意,含笑問:“齊娘子近來可還安好?”
那日之後,她曾使人打聽過,得知那張老二捱了一頓板子後丟了半條命,不死也要廢了——想來短時日內、更甚至是永遠都沒法子再去攪擾齊娘子,便很是放心了。
“託吉姑娘的福,一切都好。”齊晴神色感激之餘,又有些赧然,“我當真是糊塗,那日在公堂之上竟忘了問及恩人姓名,還是打聽之下,昨日才得以知曉姑娘姓吉,如今就客居在侯府之上——否則便是想要道謝只怕也尋不到恩人蹤跡了。”
“齊娘子客氣了。”見她衣著透著利落,髮髻用藍布包起,衣袖邊沿也挽著,衡玉便問道:“娘子如今是在城中做活嗎?”
“是,我這雙手太粗了些,精細的活兒做不來,多虧了一位包子鋪的掌櫃娘子好心收留。”
包子鋪的掌櫃娘子……
衡玉腦海中浮現一道做事麻利的女子身影:“可是苗記包子鋪的苗娘子嗎?”
齊晴意外地點頭:“正是,吉姑娘也認得苗娘子?”
衡玉笑道:“這位娘子鋪子裡的包子很好吃,因而有印象在。”
“苗娘子的手藝的確是一等一的好。”齊晴也滿臉笑意:“侯府裡的柳主薄也時常光顧的,我正是在這位柳先生口中得知了吉姑娘的身份。”
那位愛吃包子的柳荀先生啊。
衡玉瞭然點頭。
那日處理齊娘子之事時,她一直跟在蕭牧身側,事情傳得沸沸揚揚,而柳荀身為侯府中人,自然更加清楚那日的人正是她了。
“若非那日有二位姑娘相助,我如今只怕……”齊晴眼中有笑意卻也紅了眼眶,她將手中提著的兩隻食盒遞上:“當下無甚能夠報答姑娘的,只親手做了些點心表謝意,還望吉姑娘不要嫌棄才好。”
衡玉望著她,笑著道:“真說報答的話,齊娘子今後能過得好,於我而言便是最好的‘報答’了。”
一面頷首示意吉吉將兩隻食盒接了過來。
“吉姑娘……”齊晴還要再說道謝的話,卻聽女孩子在前面講道:“且那日之事,縱是將我和吉吉換成其他娘子,只要有能力者,我想她們也都會盡力相幫的。”
她想,這世間歷來不缺願意站出來的女孩子,只是她們往往缺了些生來便無人肯給予的底氣,甚至她們不知道自己也是能夠站出來的。
自立之後方可助人。
若天下女子們皆如她這般,自幼能被悉心教導,有書可讀,有人給予足夠的疼愛,知道何為不公,何為出路,定也不會吝嗇於幫助他人,甚至定有人會比她做得更好。
所以,她並非是如何有勇氣,有善心,而是她足夠幸運。
她既得了這份幸運,便絕不能夠去輕視無書可讀者愚昧不前,對身處困境者報以冷眼。
第046章 她是否另有企圖
齊晴聽得眼中湧現淚花。
她似乎聽懂吉姑娘話中之意了。
吉姑娘幫她,是因自身有見識有能力,苗娘子幫她,也是因為憑藉自身撐起了苗記包子鋪……而一無所有的她,只能是受惠者。
“齊娘子也很厲害。”女孩子烏亮的眼睛裡有著肯定之色:“娘子命運多舛,仍有勇氣往前走,這份堅韌便是常人比不了的,所以往後的日子定會越過越好的。”
所以,身處黑暗瑟瑟難行者,有時缺的只是一份希望而已。
齊晴有些怔怔,她從小到大,幾乎從未曾聽到過任何被肯定的話。
心底似有更多的力量升起,她將眼淚忍回,再次福身認真道:“齊晴多謝吉姑娘。”
衡玉不再多說,看一眼吉吉手中的兩隻食盒,笑著問:“可是有蕭侯爺的一份?”
“是……”齊晴有些拘束地笑了笑:“這些點心實在是稱不上什麼謝禮,還請吉姑娘幫我轉交侯爺……”
衡玉含笑道:“放心,這份謝意,我想侯爺定也能感受得到的。”
蕭侯外表看似不苟言笑,然心思敏銳,且有著能夠共情他人的品質。
這一點,從他那日那句‘天下不公之事諸多,慢慢來’,便可窺見一二了。
“是,侯爺心繫百姓,一視同仁,可是營洲城的活菩薩呢。”齊晴的不自在消失了許多,望著面前的亭亭少女,想到自己耳邊聽到的一些京中來人替蕭將軍說媒的傳言,不由格外認真地道:“吉姑娘,侯爺真的很好。”
衡玉客觀贊同地點頭:“是,侯爺的確很好。”
看著女孩子只有認同,齊晴有些哭笑不得。
她倒也不是要和吉姑娘一起誇侯爺的意思……
但有些話是不宜她多言的。
見女孩子裹著披風有些畏冷的模樣,她趕緊道:“外頭風大,吉姑娘快進去吧。”
衡玉笑著點頭:“來日去了鋪中再尋娘子說話。”
最後又補了一句:“我會在營洲長住一段時日,娘子若遇難處,也可隨時過來找我。”
齊晴滿心感激地應下,一再行禮後,方才離去。
“姑娘,咱們可要將點心送去蕭侯爺處嗎?”回去的路上,吉吉提著食盒問。
“不必了,讓院中女使去送便是。”
一則她染了風寒,不宜往人前湊。二來麼,她若親自去送,這位蕭將軍少不得要揣測她這奸細是否另有企圖的,齊娘子好好一匣子點心,說不得就要身首異處。
思及此,想到蕭牧那副為撇清界限,日常拒她千里之外的氣場,然而品質使然,在危急之時仍要對她施以援手、卻又畏懼被她賴上的矛盾之感,衡玉不禁在心中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