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軍師聽得眉毛微抖。
那女使聞言也吃力地抬起了頭,看向衡玉。
她是竇氏身邊的侍女,自然是見過衡玉的。
可在她的認知裡,這位吉畫師是隨朝廷欽差同來的畫師,按說應當被定北侯百般防備才是,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她下意識地在思索分辨及收集資訊的眼神,被衡玉看在眼中——這的確不是一名尋常女使。
“嚴軍師,您繼續審問吧。”衡玉道:“只是不知晚輩是否方便旁聽?”
嚴軍師有些為難。
倒沒什麼不可聽的,就是怕小姑娘做噩夢。
雖說屍首都看過了,但有些東西手段可比屍首可怕得多。
他思忖一瞬後,給了個折中的法子:“吉畫師或可在隔間內旁聽。”
衡玉便聽從安排,點了頭。
然而此時忽聽一旁的嚴明道:“父親,不必審了……”
在幾人投來的目光注視下,嚴明眼神變幻著,看著那女使道:“她並不是裴府的女使,她另有身份。”
女使聞言猛然抬眼看向他。
四目相對間,嚴明嘴唇翕動了幾下,好一會兒才得以下定決心般道:“……她是姜家的人。”
姜家?!
衡玉眼神微變,印證道:“京師姜家,當朝中書令姜正輔?”
嚴明閉了閉眼:“是。”
“你胡說!”那女使急聲反駁道:“我從未去過京師!”
“裴家出身京師世族,裴刺史未有調任營洲之前,於渭南任上縣令之職。渭南距京師不過百里遠,你既為裴家夫人身邊的貼身女使,竟是從未隨她回過京師裴氏族中嗎?”衡玉問道。
女使的神態已是肉眼可見地慌亂起來:“我也是來到營洲之後,才逐漸得夫人看重的……!”
“不必與她多費口舌了。”嚴明道:“她幼時被……姜家姑娘所救,很是忠心,斷不會鬆口的。”
女使聞言瞳孔驟縮:“你是何人?”
他怎麼可能知道這些?!
“姜正輔行事謹慎,斷也不會透露什麼機密給她,只是顆棋子罷了,也審不出什麼來。”嚴明垂下眼睛,道:“當下只需知道她是誰的人,便足夠了。”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
知道了她是誰的人,已足以說明許多了。
衡玉悄然握緊了冰涼的十指。
先是驗證了那些刺客的身份,而今又查出了姜正輔的手筆、與裴定的牽扯——
今夜得到的線索太多了。
嚴明挪動腳步,離開暗室之際,微微轉回頭,道:“殺與不殺並無區分,暫且留她一命吧……說不定日後還有用處。”
言畢,便走了出去。
室外寒氣逼人。
“你我之間,到底還是走到了生死對立的這一步嗎……”
嚴明對著天地夜色自語般說著,無聲苦笑了一下,似有些嘲弄而無可奈何。
暗室內,衡玉幾人已大致消化了這條線索。
“所以,此人是姜正輔安插在裴定身邊的眼線?”印海道。
衡玉思索著道:“的確是眼線,卻未必是‘安插’……”
印海看向她。
嚴軍師已贊成地點了頭:“她既能在刺史夫人身邊侍奉跟隨,便是得重用的……她是誰的人,裴定應當很清楚。”
所以,不是暗中安插,而是光明正大地監視——
第130章 我興許本就是個瘋子
裴定既接受著這份監視,無論是否自願,都已是姜正輔的棋子無疑。
裴定是姜正輔的棋子……
而姜正輔對蕭牧的針對,朝野上下已是無人不知。
“裴家背後既是姜家,那麼這場刺殺的嫌疑,裴定便遠比那位‘晏郎君’要大得多了……”幾人出了暗室,印海於廊下說道。
“沒錯,可謂是動機與時機皆具備了。”嚴軍師看向廊外夜色,道:“且當下看來,晏家與裴家,應當並非同路之人了……”
若晏氏也聽命於姜家,在已有裴定這個稱手的棋子可用以驅使之下,晏泯絕無可能親自入營洲。
所以,這大抵是兩路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