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見她閉上眼睡了過去,寧玉適才從床邊起身,輕手輕腳地替妹妹放下床帳後離去。
床帳內,衡玉重新張開了眼睛,一動一動地望著床頂。
她沒辦法閉眼。
一閤眼,便是蕭伯母溺在水中面色青白的模樣,四面都有被鮮血染紅的池水朝她漫來。
以及,那個在心底已然發了芽的可怕猜測……
衡玉不知如此躺了多久,翠槐只當她疲累到了極點,睡得沉了,便也未敢驚動,將房內女使都支去了屋外守著。
直到窗外天色發暗。
“姑娘,該醒醒用些晚食了……”翠槐來到床邊輕聲喚道。
衡玉應了一聲“好”,慢慢坐起身來。
時至深夜,滿身疲憊的吉南弦方歸。
次日晨早,定北侯府開啟了府門。
不久,太子即至,親來弔唁。
第228章 靈前決裂
偌大靈堂內,一付棺槨靜靜停放,左右守靈之人不見族人親眷,唯有身著素白喪服的青年一人跪守於一旁。
這過於冷清的一幕,刺得太子眼底一痛:“望蕭節使……節哀。”
“謝殿下。”跪守在燃著燒料的火盆旁的青年未曾抬眼。
太子帶著幾名隨行的官員,在靈前上了炷香。
蕭牧始終未曾開口說話,堂中唯有燒料在火盆中發出的輕微聲響。
氣氛是別樣的凝滯與沉抑。
直到太子再次開口,目含愧色:“蕭夫人一案,牽扯甚大,當下所得證據雖皆指向伽闕,但吾認為,此中真相或許沒有那麼簡單,因此尚在徹查之中,而無法下定論。我定會……早日給蕭節使一個完整的交待。”
蕭牧將一把紙錢投入火盆之中,跳躍著的火光碟機不散他眼底近乎死寂般的平靜。
“若殿下無法查明此事,蕭某可以自己來查。”
太子聞言立時道:“不,此事出在東宮,本就是我之過失,此事無論如何,我都應、都會徹查清楚,懲治兇手以慰蕭夫人亡靈——”
他看著蕭牧,語氣歉然卻堅定:“還請蕭節使信我。”
幾名隨行官員神色複雜難言。
太子看向棺槨:“若蕭節使不介意,吾想留在此處,與蕭節使共送蕭夫人一程。”
“殿下請便。”蕭牧聲音微啞地道。
太子遂看向幾名官員:“諸位大人可先行回宮。”
幾人應下,行禮後離去。
待出了靈堂,由那一身煞氣的侯府護衛引著出了定北侯府,幾名官員方才變了臉色,一人低聲說道:“那定北侯方才之言是何意?何為若殿下無法查明,他可自己去查?這分明……就是威脅之言!”
“殿下做到這般,已是無可挑剔了……可那伽闕畢竟是突厥使臣,事關邦交戰事,豈是說處置便處置的?”
“定北侯這般態度,未免太過不顧大局……虧得還是鎮邊節使!”
見同僚氣憤不已,另一名官員嘆氣道:“行了行了……莫要站著說話不腰疼了,須知此非尋常事,而是殺母之仇啊。且定北侯家中又只有這一個母親在,再無其他人……如此態度,已是十分克制了。”
“若這般情形下,仍能做到心平氣和,一心只為大局而慮,又豈堪為人子……若是那般,這定北侯才果真可怕至極,須得百倍千倍防之了。”
聽得這番話,那名氣憤不已的官員,緊緊皺著眉,也搖頭嘆了口氣。
“哎,回去吧。”
“若當真能查明兇手另有其人,便是最好的解法了。”
“……”
幾名官員心情沉重難安,結伴離去。
而幾人離開之後,前來定北侯府弔唁之人就此便不曾間斷過。
宗親權貴,官員諸侯,凡是叫得上名號的,幾乎都過來了。
蕭夫人之死真相尚未完全明朗,此番前來弔唁者,多少有自證清白之意。二來,東宮儲君都已親來弔唁,此中用意再明顯不過,他們自是要跟隨腳步。
隨著天色漸暗下,弔唁之人先後離去,靈堂中重新恢復了寂靜。
太子仍未離開,盤腿坐於蒲團之上,靜靜守著。
此時,他看向對面那道身影。
一整日了,蕭牧幾乎從未開口說過什麼話,只重複著燒紙錢的動作,彷彿已覺察不到外界一切事物與聲音的存在。
隨著一陣腳步聲隱隱傳近,守在靈堂前的王敬勇走了進來,聲音不似往日那般一板一眼洪亮乾脆:“將軍,永陽長公主和吉家人前來弔唁。”
蕭牧聞言微轉頭。
片刻後,幾人走進靈堂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