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h2>戰爭和淪陷</h2>

一九三九年夏末,薩瓦省到處都張貼著徵兵的告示,徵集年輕人入伍。所有的家庭都瀰漫著哀悼的氣氛。我搭乘了最後一班汽車下山後,年輕的司機就去參軍了,汽車也被軍隊徵用。香伯利的車站擠滿了揹著槍械裝備計程車兵們,我想方設法才擠上去巴黎的火車,在同一節車廂裡還有一位年輕的英國女人,她帶著她的寶寶和保姆。她們急著要趕回英國去。她的丈夫在站臺上和她們道別,他說他不久就會回英國和家人團聚,他還是不相信戰爭真會爆發。

莎士比亞書店照常開張,戰爭愈演愈烈。突然間,德國軍隊橫掃法國,他們離巴黎越來越近,在巴黎居住的人們紛紛逃離,或是準備逃離。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劇院街上一直人流湧動。人們在火車站旁安營紮寨,晚上也睡在那裡,希望能夠擠上一列火車。有些人開著私家車逃難,但是不久,就因為沒有汽油只能把車子棄置在路邊。大多數人都是靠著兩條腿逃走的,抱著孩子,扛著行李,也有推著童車或手推車,還有一些騎著腳踏車。同時,不斷擁入的還有北方或西北過來的難民,包括比利時人,拋開了他們所居住的農莊和城鎮,經過巴黎往西邊逃難。

阿德里安娜和我沒有加入逃難的浪潮,為什麼要逃呢?我的助手加拿大學生露絲·坎普曾試圖逃走,結果在壕溝中遭到機槍的掃射,後來還是被俘虜了。

一九四〇年一個美麗的六月天,陽光燦爛,晴空萬里。只有兩萬五千人還留在巴黎。我和阿德里安娜來到塞巴斯托普大道(Boulevard Sébastopol),含著眼淚看著逃難的人群穿過城市。他們都從東門進城,經過聖米歇爾大街(Boulevard St Michel)和盧森堡花園橫穿巴黎,然後從奧林(Orléans)和義大利門出城。他們的牛車上堆滿了各種家當,家當上面坐著孩子,老人,病人,懷孕的和抱著嬰兒的婦女,還有裝在籠子裡的雞鴨,狗和貓。有的時候,他們會在盧森堡花園停留,讓牛在那裡吃草。

我和老朋友伯特蘭——方丹醫生一起坐在醫院的視窗前吃中飯,看著最後一批難民擁進城裡,與他們接踵而來的是德國軍隊。無休止的機械部隊挺進巴黎:坦克車,全副武裝的軍車,戴著鋼盔計程車兵雙手交叉坐在裡面,這些士兵,這些機器,全都是冰冷的灰色,在轟隆隆震耳欲聾的響聲中向前行進。

在巴黎,有一些支援納粹的人,他們被人稱為是“法奸”,但這些人只是例外。我們所認識的人,個個都是抵抗派。伯特蘭——方丹醫生就是抵抗運動中非常活躍的分子。她的兒子雷米(Rémi)二十歲的時候死在奧地利毛特豪森(Mauthausen)集中營裡,這個集中營最為聲名狼藉,環境最惡劣。

那些從逃難中倖存下來的人後來回到巴黎,我的法國朋友們看到莎士比亞書店仍在開張,都非常高興。他們一頭鑽進我的書堆裡,我忙得不可開交。當時有一個名叫弗朗索瓦·伯恩韓(Françoise Bernheim)的年輕的猶太女孩自願來幫我,她在巴黎大學學習梵文,後來,因為納粹的新規定,她被學校開除,但是,她的導師鼓勵她抄寫那些非猶太學生的筆記進行學習,在導師和同學們的幫助下,她堅持著學業。

美國大使館千方百計說服我回美國,都被我給拒絕了。(回美國的路線是繞道里斯本,他們列出的交通費用非常吸引人,其中有一項是:“運送一隻鸚鵡,六美元。”)相反,我和朋友們一起在納粹佔領下的巴黎居住下來。因為我經常和弗朗索瓦一起出門,所以,我和她一樣也經歷著猶太人所受的各種特殊限制,當然,她必須在她的外套或裙子上配戴那個巨大的黃色“大衛之星”,而我則不用。我們總是騎著腳踏車出門,那也是當時唯一的交通工具。我們不能去公共場所,例如劇院、電影院、咖啡館、音樂廳,或是坐在公園的長凳上,甚至連街上的長凳都不能坐。記得有一次,我們在一個陰涼的廣場裡吃中飯,我們坐在一條長凳旁邊的地上,一邊鬼鬼祟祟地看著周圍,一邊很快吞下白煮蛋並喝下熱水壺裡的茶。這種經驗我可真不想重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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