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媽媽、妻子◎
“頭髮已經幹了, 現在要幫你綁上絲帶麼?”
毆打過我之後,母親總會感到歉疚。
她看著纏繞在我手臂上的緞帶,就像看到了什麼可討厭的東西, 匆匆一眼就別開臉頰,然後從鼻子裡發出哼聲:
“雖然是個下人,倒也有點心思。”
母親對我的痛苦視而不見, 反倒稱讚了常子粉飾傷口的舉動。
於是我也啞口無言。
但常夏不同, 看著她百合花似溫柔、純淨的笑容, 一種強烈的慾望便浮上心頭。
我可憐地瑟縮身體,避開常夏遞來的絲帶。抱住她的手臂,好似菟絲攀上榕樹,輕語請求庇護:
“我不知道要不要戴上它。那是一個……朋友送我的禮物。”
“是位很親切的女性。小時候如果我犯了錯被母親懲罰, 她便會在每人的地方安慰我。代替母親親吻、擁抱我。雖然有時候我會覺得很害羞、有些不舒服, 但我很高興有人願意幫幫我。”
……
“可我長大了, 母親教了我些新的東西, 於是腦子裡回憶一下變得很奇怪。”
“好難過、好討厭, 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常子說想來見我。如果我沒有戴上絲帶,她一定會很生氣吧。我覺得好害怕, 所以就算掉進水裡, 我也……”
以不諳世事、輕描淡寫的語氣, 我同常夏坦白兩人的秘密。
過去我從不敢跟媽媽說這些事,我怕她打我、大罵我是個沒用的小孩, 怎麼輕易被下人弄到手了?然後直接將我趕出家門。
在禪院家進修的時間更是容不得這樣的醜事。
但我還是說了。
哭泣的母親、吵鬧的常子,事情已經夠糟了, 與其惴惴等待, 還不如我主動動手——此般自我毀滅的行徑令我心神戰慄, 幾乎剋制不住身體的顫抖:
“怎麼辦?好害怕、好害怕呀常夏。我真的要戴上它麼?”
被我纏繞的少女沉默地傾聽我的告解, 一如暴風雨來臨前戲,海面無波,沉沉陰雲遮天蔽日,唯有胸腔隨深呼吸的大起大伏表明了她心中的不平靜。
常夏伸出手臂,將我抱進懷裡,以堅定的語氣回應我說:
“不要!你不用戴它。”
“請問我能看看那封信麼?她究竟還對你說了什麼?”
她的懷抱是擁抱小船的港灣,我將她枕在她的胸口,聽著她有力的心跳聲,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影子將常子的“情書”遞到常夏手中。
那些把我壓得喘不過的感情在少女手中,不過是些脆弱的紙片。一目十行看完了常子的告白,常夏眉頭緊鎖,顫抖的指尖直接戳穿了信紙。
“何等的厚顏無恥……”
“這種人、這種人才不是朋友!她不過是個趁虛而入的小人!”
而憤怒似乎激發了常夏的潛力。咒力凝聚的火焰在她指尖炸裂開。
“不可原諒。如果她真的敢找上門,我決不會放過她的。”
承諾要將我從“不正常的關係”裡拯救,她表情剛毅堅強如同一位女戰士。
最後常夏用火焰淨化了信件和絲帶。
而我著迷地望著那抹赤紅,不禁想到:
太好了,我想要的就是這個——一個會從痛苦中保護我的“媽媽”。
……
事情解決後,我像嬰兒般在常夏懷中蜷縮,精神過於疲憊,一覺直接睡到暮色沉沉,醒來已經錯過了同直哉約定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