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 錢苗·★

小說:魚從東海來 作者:不明眼

我最終在醫院裡躺了兩天,雖然當天晚上就醒了,但是肘關節骨折,打上石膏之後趙大有還不放心,強行叫我在醫院留看,這麼一呆就是兩天。

據醫生說,我的肘關節屬於尺骨冠突粉碎性骨折,後來想想,估計在我擊打鋼化玻璃的前幾下就已經斷了,後來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又將四角都敲了一遍,最終生生把玻璃敲碎了。

出院的當天,趙大有請我和烏那格吃飯,因為我的右手不方便,她一個勁往我的勺子裡夾菜,邊夾變說:“得虧了海邊有人發現海釣船爆炸,來了人救我門,要不我根本不會發現你已經沉海里去了......馮默,你以後真的得好好學學游泳,不行就來找我,我給你當教練,保證你半個月就能上嘉陵江裡撈王八。”

我翻了個白眼,艱難地把勺子裡的東西吃了:“我把你一邊胳膊打骨折了你去遊試試?來個奧運冠軍他都遊不起來。”

趙大有癟癟嘴,在這個事情上她自知理虧,畢竟我們三個人當中就屬我傷得最重,趙大有除了腿上輕微的燒傷基本沒事,烏那格也就是因為暈血短暫地昏了一兩個小時,醒來之後也還是活蹦亂跳的。

烏那格坐在我旁邊專注吃西紅柿炒蛋,沉默了很久才說:“錢苗的屍體好像都給燒沒了,那天做筆錄的警察說,只找到一點殘肢。”

“求仁得仁,她就算活下來也很難走下去,她能活到現在,完全是因為安德瑞想要研究海罐頭,把她當做一個初始樣本。”趙大有淡淡道,“那個楊隊長之前打電話來,說鑑於我們在這次事件裡的突出貢獻,可以讓我們看一下他們後來在安德瑞那裡找到的零號樣本的資料,一會兒下午我們去派出所看影印件。”

這頓飯的後半程,烏那格一直吃得很安靜,事實上在那件事之後他的話就一直很少,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身世終於大白,這個小子每次說起這件事,臉上的神情都有點恍惚。

晚些時候,我們在普陀區公安分局又見到了之前見過的楊安國隊長,之前龍女號的案子也是他負責。在海釣船出事之後,趙大有當天晚上就在筆錄裡將整件事的淵源都同楊安國說了,他們本來只是以尋釁滋事抓捕了一些安德瑞漁業的人,結果在聽了趙大有的描述後,這些人牽扯到的事卻遠比他們想的要大。

楊安國看到趙大有先和她握了一下手,臉上有些歉意:“沒想到這個盜撈團伙在我們眼皮子底下這麼長時間了都沒發現,23年前的事情我們這邊也一直還有刑警在跟,但苦於一直沒有找到遺體並且沒有生還者所以推進得很艱難,多虧了你們,這下終於把當年躍進號的謎題解開了。”

他拿出一份資料的影印件交給趙大有:“我之前聽說在火災裡死亡的那個女人和你們很有淵源,她沒有親人,我們也對她的身世做了一定的調查,這是我們的一些調查結果,你們作為當事人應該是有知情權的。”

趙大有謝過楊隊,我們很快就在附近的海邊上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開啟了這份檔案袋,在裡頭放著的是一份錢苗的個人資料以及在安德瑞公司裡尋獲的零號樣本的影印件。

根據普陀區刑偵大隊的調查,錢苗出生於1995年春天,家庭地址則是在岱山,估計應該是根據錢東和馬淮麗的住址來的,照片上的錢苗顯得文靜又淳樸,這麼一看,眉眼間還隱約有幾分像是之前老照片上的門德。

“現居住地不詳,據安德瑞海洋漁業的海員交代,經常性離開,回來時便會住在船上,性格十分靦腆,很少同人說話,但對負責人宋玲十分恭順,兩人有時甚至像是母女。”趙大有看著資料上的記錄嘆了口氣,“錢苗應該是在安德瑞的船上長大的,她從一出生就落入了安德瑞的人手裡,也不知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有了想要拖著所有人一起下水的心思。”

烏那格自從開始看那份零號樣本的影印件就沒再出過聲,我看他的臉色太差,直接把影印件拿了過來,烏那格卻也沒有反應,只是呆呆地看著自己的手掌,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心知這小子的心理陰影恐怕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好了,揉了一把他的腦袋,低頭開始翻閱零號樣本的資料,才剛翻兩頁,我就明白為什麼烏那格的臉色那麼差了。

在錢苗被安德瑞的人控制之後,即使她那時還不足週歲,安德瑞的人便已經在她身上做了一套非常細緻的檢查,抽血的量甚至讓我不敢想,同時還取了錢苗各種臟器及面板的樣本進行檢查,確定在她的身體裡發現了大量海罐頭內“毒物”殘留的痕跡。

很長一段時間裡,錢苗都被當做是採血的牲畜來對待,為了提取出海罐頭內藥物的具體成分,安德瑞的人利用她做過海量的測試,這樣的事情一直持續到錢苗八歲,宋玲第一次在她身上用了吐真劑。

這份零號樣本的檔案裡並沒有詳細寫,在第一次吐真劑的“治療”裡,錢苗到底吐露了什麼,只說零號樣本在接受吐真劑之後發生了嚴重的急性精神錯亂,伴有劇烈的嘔吐和自殘行為,因此第一次吐真劑測試才只能被迫停止。

我看到這兒不由渾身冰冷,顯然吐真劑對人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像是楊光,被轉入安德瑞名下的所謂“診所”進行治療後,他回憶起的東西最終徹底擊潰了他的精神,甚至導致他生生挖掉了妻子的眼睛祭船,而錢苗從小到大接受過無數次的吐真劑“治療”,其中的痛苦簡直叫人難以想象。

從八歲到成年,零號樣本一共接受過二十八次吐真劑“治療”,最終她吐露出的東西終於拼湊出了當年發生在浙岱漁2042號上的部分真相,同時,安德瑞公司在東海的盜撈也越發具備規模,隨著他們採集到越來越多體內含有“海罐頭毒素”的魚類樣本,零號樣本而已不再被用於臨床實驗,她被宋麗養在舟山的一艘船上,平時也會幫忙處理安德瑞的內部事務。

檔案記錄,因為幼年時攝入了大劑量的毒素,同時發生在2042上的事情也過於殘酷血腥,零號樣本的精神常年處於不穩定的狀態。安德瑞公司從她身上得到了大量的實驗資料,經過長達二十年的研究,研究員認為海罐頭裡的提取物可以促使部分人感官敏感,但在同時,也極有可能在過度服用後出現應激性的急性精神錯亂,倘若對使用的劑量把握得不好,一不留神,就可能有毀滅性的結果。

我往後翻了幾頁,基本都是安德瑞的實驗記錄,多年來錢苗在宋玲手下一直表現得極其恭順,最終才終於讓宋玲放下了戒心,將她當做心腹來用,卻不想錢苗這麼多年來卻始終沒有放棄過復仇,甚至在從宋玲那裡得知了躍進號和3048的真相後,她還產生了要讓所有相關人員一起血債血償的念頭。

接近兩個月前,錢苗殺死躍進號受害者林曄之女林美宣之後,偽裝成林美宣的樣子,將當年和自己一起發現的襁褓以及一隻海罐頭分別寄給了烏那格和趙家,又在裡頭附上了從安德瑞漁船上採集來的兩袋魚血,為的就是將他們全部引來這裡,重新調查當年的“鬼船”事件。

趙家找齊了所有躍進號的受害者子女,錢苗藉此機會殺死了龍女號上的所有人,同時也給幫兇楊光服用了過量的海罐頭提取物,導致他最終發瘋。

錢苗本想利用趙大有的資源查到安德瑞,卻不想最後卻是烏那格陰差陽錯地將我們引向了那裡,她得償所願地讓安德瑞多年來的勾當見了光,宋玲的非法生意覆滅,最後一步,便是要趙大有和烏那格的命。

我想到那天晚上在船上錢苗的樣子,恐怕那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在人面前說真話,她對宋玲說了一輩子假話,也因為這樣,宋玲才會相信她,在診所裡認可了她的假身份,本以為錢苗會幫著她除掉我們,但沒想到到最後,錢苗卻是想讓所有人一起死。

宋玲恐怕也是直到最後一刻,才意識到零號樣本從始至終都沒有歸順於她,那個她一直在找的寄包裹的人,其實就一直在自己身邊。

我看得心情沉重,合上資料嘆了口氣:“其實最後她應該已經想死了,她復仇了這麼長時間,甚至沒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誰。”

趙大有搖了搖頭,如今看完這些資料竟也講不出求仁得仁這樣的話了。我們三個枯坐了很久,最後烏那格突然輕輕笑了起來:“所以,這個病其實根本就治不好,錢苗在他們手底下呆了這麼久,病也沒有完全好。”

他眼眶發紅地捏著那塊玉佛牌:“馮大哥,趙姐,你們說,烏蘭和門德當時那麼做是對的嗎?他們覺得對不起宋麗,覺得對不起馬淮麗和錢東,所以就將那個不屬於他們的孩子帶走,又讓他帶著那塊兒玉佛牌長大......他們究竟為什麼要這麼做,將我救回來,卻又不告訴我這一切,為什麼呢?”

我心中嘆氣,這件事裡除了錢苗以外第二慘的就是烏那格了,原本他一直以為是父母的人其實是自己的仇人,這要換了我估計沒半個月根本消化不了。我揉了一把他的腦袋:“他們肯定是希望你活下去的,要不也不會把你帶回來,你活著雖然不能和他們的罪惡相抵消,但至少可以證明,他們還有最後的一絲良知在。”

烏那格一言不發地看著掌心裡那塊玉佛牌,過了很久,他的睫毛顫了一下,很快便有大滴的水珠濺落在玉佛牌上頭。我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烏那格哭了,但這一次明顯不是裝的,小孩兒哭得非常慘,到最後幾乎是嚎啕大哭,弄得我和趙大有都不知道該怎麼哄才好。

“從今往後,我又只有一個人了。”

最後烏那格輕輕說了一句,我還沒明白過來,他便站起來衝到了海邊,狠狠將手裡的玉佛牌丟了出去。

我和趙大有對視一眼,只能上前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烏那格不說話,我們便陪著他在海邊站了一會兒。放眼望去,東海還是那一片碧波浩瀚,而那塊玉佛牌最終也只是掀起了一片小小的漣漪,很快,海面上就又什麼都沒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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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完結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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