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酒醉(1 / 3)

小說:殺破狼 作者:Priest

一開始,兩個人都沒反應過來。

長庚莫名其妙地想:“他身上帶支破笛子幹什麼?”

顧昀還在納悶:“什麼東西飛出去了?”

然後兩個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那飽經風霜、收尾開裂的竹笛身上。

片刻後,長庚突然覺得這支笛子隱約有點眼熟,顧昀則如遭雷劈,想起來了——此物來路不正!

他們倆幾乎同時動了手,顧昀劈手去搶,長庚本能地手掌一緊,兩隻手抓著一根竹笛僵持在了半空中。

長庚無辜地問道:“不能看嗎?”

顧昀:“有什麼好看的?”

說完,顧昀用力一抽,將小竹笛從長庚手裡抽了出來,欲蓋彌彰地匆忙揣回袖中。

長庚難得見他心虛,不由自主地想起四年前江南姚大人家哭得肝腸寸斷的小女孩,隱約明白了什麼,又有點不太敢相信,於是旁敲側擊問道:“是別人送的嗎?”

顧昀臉不紅氣不喘地胡扯道:“自己削的。”

“哦,”長庚眨眨眼,過了一會,似有意似無意地說道,“怎麼西域樓蘭也長竹子嗎?”

顧昀:“……”

長庚輕輕眨了眨眼,這讓他的眼神看起來好像是閃爍了一下,繼而笑道:“義父的手工也太糙了,不如改天我再給你削個好的吧?”

顧昀被他堵了個啞口無言,尷尬得要命,總覺得那小子看出來了,故意擠兌他,可因為偷笛子那事辦得實在太離譜,他也不便發作,只好收起了英雄氣短的兔子尾巴,順風跑了。

長庚沒去追,他在原地把這事回味了好一會,忍不住有點想笑,又將顧昀清早暗搓搓地跑去小孩院裡偷竹笛的事情從頭到尾地編排了一次,頓時心花怒放了一大把,生機勃勃地開了大半天,直到日頭偏西方,才緩緩消停下來。

他心裡未散的芬芳把烏爾骨都排擠在了一個小小的角落裡,等到花落水流紅,下面就生出了一顆種子似的念頭,抽出千頭萬緒的枝椏來。

長庚想:“他為什麼一直留著那個?”

一直留著,會偶爾拿出來看嗎?

小義父看的時候能想起自己嗎?

這是不是代表顧昀對他……比自己一直想象得更情誼深厚一些?

他是不是能得寸進尺地離小義父再近一點?

陳姑娘的安神散從香囊裡幽幽地飄散出來,長庚盯著顧昀的背影,快要被腦子裡來回迴響的“順其自然”四個字烤化了。他是不敢太過妄想的,但是惴惴不安地揣著那麼一點揣測,不由得抓心撓肝、銷魂蝕骨。

押送欽犯之路本該又臭又長,可惜不知是玄鐵營腳程快,還是長庚心裡拖,隆冬未至,他們就已經抵達了京城。

而此時,這場轟動朝野的南疆謀逆案轟轟烈烈地在帝都深處炸開了。

孫焦半死不活地回了京,連驚再嚇,轉眼就一病不起,隆安皇帝自己也沒料到,他不過藉著小手段推行擊鼓令,那西南提督竟還真敢造反,又驚又怒,責令徹查。

由於此案牽連甚廣,吏部刑部兵部大理寺……甚至督察院上下,都跟著緊張起來,連好不容易回京休沐兩天的顧昀都不得消停,三天兩頭被召進宮裡問話。

西南提督傅志誠勾結山匪、殺害朝廷命官、私運紫流金、意圖謀反一案板上釘釘,匪首與叛黨首腦先後被判極刑,罪及家眷。

而鐵血酷厲的隆安皇帝依然不肯善罷甘休,事態很快一發不可收拾,又拔出蘿蔔帶出泥地牽連到了中央六部——那些與傅志誠私交甚篤的,收過賄賂、為其開過方便門的,甚至當年推薦傅志誠上位的老臣,一個都沒跑,全部被株連。

下獄的下獄,罷官的罷官,朝中一時風聲鶴唳,整個京城都壓抑在陰沉沉的猜忌中。

天一直陰到了年關頭上,一場大雪才轟然落下。

這一年,辭舊迎新,安定侯交出玄鐵虎符,擊鼓令推行已成定局,兵部迅速出專人前往四方監軍。

至此,隆安皇帝將軍權收攏到了極致,當年武帝所不及。

整個年關裡,唯一一件讓李豐不那麼鬧心的事,大概就是顧昀的識時務了。

如長庚推斷的那樣,皇上得了裡子,果然也給足了顧昀面子,真的將沈易連提兩級,下旨提為西南提督,同時封四殿下李旻為雁北王。

正月十六,沈老爺子以給安定侯祝壽為名,拉了兩大車禮去堵門。

沈老爺子已經致仕多年,膝下只有沈易這麼一個不求上進的東西,沈易從小就是個怪胎,讀書習武樣樣不錯,偏偏哪一項都不肯痴迷,就愛悶在院裡玩火機,沈家上至看家護院的鐵傀儡,下至房中掛的大小汽燈,沒有沒被他拆開糟蹋過的。

雖然沈老爺子篤信老莊,講究萬物隨心,但想必是道行不夠,內心裡對這兒子還是有點期望的。

顧昀一大早被叫進宮裡議事,已經走了,他雖然常年不在京城,但畢竟位高權重,送禮的不少,侯府沒有女主人,年節往來禮單都是老管家一手打理的,聽聞是沈老爺子的禮,長庚特意跟著老管家迎出來,好奇地看了一眼。

那沈老爺子本人也是一朵奇葩,少年愛玩,中年接著玩,晚年玩累了,開始求仙問道、人事不問,平生一好煉丹,二好釀酒,他給顧昀的禮中,什麼金銀珠寶、綾羅綢緞、古玩珍品……一概沒有,一口氣送了兩車酒,全都是自己釀的。

長庚正哭笑不得,一抬頭,就看見新鮮出爐的西南提督亂七八糟地騎馬跑過來。

沈老爺子完全是自作主張,等沈易知道以後再追出來,已經晚了——沈易看著侯府門口的酒車,欲哭無淚地將臉埋在馬脖子上,心說:“這也太丟人了!”

顧昀傍晚回來,正遇上家人從酒車上往下卸貨,沈易面有菜色地站在一邊。

不知道皇上跟他說了什麼,顧昀神色淡淡的——他只要是回到侯府,一般總是很開心,進門的時候不笑,也沒跟守門的侍衛開玩笑,那多半是真的很不高興了。

顧昀:“你怎麼來了?”

沈易抬下巴示意他看那喪心病狂的酒車:“我們家老頭拿來賄賂你的,感謝你提攜我升遷。”

顧昀吸了吸鼻子,上前拎出一罈,直接排開泥封,站在門口聞了聞,就地喝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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