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景昊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他微仰著頭，似乎是被空氣裡的冰冷所感染，下頜的線條緊繃著，並沒有他的眼睛看上去那麼輕鬆平淡。
仝萌內心早就清楚，自己在今天給程景昊打出那通電話的時候，就已經敗下陣來。她錯開視線，從會談室的落地窗望向遠處。
連策所在的寫字樓是B市最繁華擁擠的金融街，她把視線投向窗外鱗次櫛比的寫字樓和車水馬龍的街道，熙熙攘攘，各行其道，但心裡卻荒蕪成一片。
此刻的結果，從她決定給程景昊打電話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註定了。
不，應該是從五年前她遇到程景昊的第一天起，就註定了。
“你還了解什麼我不知道的情況，都整理一下，我好著手準備代理意見。”仝萌收回視線，盯著自己腳下那一小塊地毯，“我明天就約談那個委託人。”
“好，今晚我就你手裡這個二審的案子，我會給你引薦檢察院那邊的人，所以你完全不必擔心。”程景昊語氣恢復自如，緊繃的下頜線也跟著鬆懈下來，“還有我答應你的確權……”
“你再繼續說，該給我和易的股份了吧？”仝萌打斷了他的話，“如果你打算湊熱鬧在四板市場提掛牌申請的話。”
“這主意不錯，”程景昊聞言嘴角的弧度繼續上升，幾乎快變成了微笑，“雖然現在的律所上市只不過是體內迴圈，而且我們和易這種小所，經濟實力完全比不得你們連策，但莽撞的勇氣還是有一點。”
一番話說完，程景昊的所有懸而未決都塵埃落定，他迅恢復了常態。
“那我靜候佳音。”仝萌轉了身，做出送客的姿態。
“仝萌，這個案子也不用太急，你先把手頭那個二審的案子跟完……”程景昊從沙上站了起來。“我知道你很棘手，不用擔心，我會幫你。”
“二審我當然會跟，這並不妨礙我約談委託人。”仝萌拉開了會談室的門，“記得給我引薦T市的檢察院，我以後長期會有一部分業務和T市有關。”
程景昊還沒走到門口，仝萌就聽到自己的手機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顯示B市。她想了想，按了結束通話。
“我當然不會忘，你幫我的這個大忙，我會記在心裡。以後……”程景昊給自己的話留了些許餘地，他走出會談室，轉身對仝萌說，“留步吧，仝律師。”
“等委託人那邊真的同意庭下和解的時候你再說感謝的話也不遲，”仝萌像是並不買賬，“再說，程律師這麼不遺餘力，我才有趁火打劫的機會。”
“確權的案子，我也會讓小張轉給你。”程景昊最後說，他“要是趁火打劫，你還可以多打劫一些。”
仝萌做了一個“哦？”的表情。
“除了確權的案子，我手頭還有個違約糾紛。”
“下次再用吧程律師，”仝萌對他擺擺手，“不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整個和易怕都是我的了。”
程景昊勾著嘴角笑了笑，很滿意仝萌的捧場。
仝萌一直看著程景昊的背影穿過長長的走廊，消失在電梯廳的轉角處。
他沒有回頭。
他從來也都是不曾回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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