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再次醒來的時候，四周已經陷入沉沉暮色。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許是醫生那一針的作用，此時他感覺自己混沌的大腦格外清明。
旁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女孩，此刻正伏在他的床邊，長鋪陳在白色的床單上，泛著墨色的漣漪。像是走了很遠的路，中途停下來小憩，結果因為太過疲倦，不小心睡著了。
因為她臉上還帶著明顯的倦容。林樾不敢貿然起身，怕把她吵醒。
但她睡得很輕，他只活動了一下胳膊，她就立刻醒了。
“呃……對不起，你別管我，再睡一會兒吧，”林樾立刻安撫她，“天黑了，乖。”
她定定地望著他，目光呈掃射狀從頭到腳逡巡了一圈，彷彿在研究一個什麼稀有的，可能還是變異了的物種。
“你這是怎麼了……”林樾伸手摸她的額頭，溫度正常，除了眼神很奇怪之外。
他把她的手拉到自己臉上，“你看，我好好的。”
陳傾像沒有聽見，自顧自審視了他一會兒，才起身給他倒了一杯水。
林樾捧著杯子，乖乖地喝了一大口。
“你一醒過來，我就有種要做自我介紹的衝動。”陳傾垂下了眼睛，帶著點兒淡淡的哀怨。
林樾一口水沒嚥下去，嗆得直咳嗽。
陳傾忙著給他順著後背，同時結束了這個話題，“向秋送了吃的過來，但現在也涼了。”
“你在擔心我醒過來會再次什麼都不記得嗎？”林樾替陳傾把她的擔憂說了出來。
“忘掉一些事情無所謂，但……”陳傾怕的是他的遺忘會伴隨著更嚴重的後遺症。
“再也不可能忘記了，愛卿。”林樾站起了身。
“嗯……”陳傾無法再出聲音，在方寸之間被他圍住，這個輾轉微涼的吻，在燈影空濛之下越迷離。
蜷密的睫毛，呼吸相接的溫度，隔絕了一切喧囂，川流聲倏而俱靜，天地黯然。
——
林樾最討厭的事情之一就是生病住院，從他還是林樾小朋友的時候開始。
因為住院就意味著不能回家也不能上學，也就見不到陳傾小朋友。
但眼前住院的日子原來可以這麼快樂，林樾這小二十年的人生竟然從來沒意識到，“遵醫囑”也是一件如此值得開心的事。
除了向秋每天都會來按時報到，剩餘的時間他都可以和陳傾待在一起，
每天他什麼都不用做，醫生不許他看手機，也不許他看劇本。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放空大腦，唯一的運動就是吃和睡，然後配合醫生的康復治療。
當然時不時的還有紅著臉來要簽名或者要合影的小護士，林樾每次都心情很好地對她們的要求儘量滿足。
北疆的冬天雖然苦寒，但空氣質量卻是沒得挑剔。中午時分的陽光格外燦爛，天也藍得不可思議，彷彿一伸手就可以夠得到蒼穹的頂端。
醫院裡有個小亭子，他就和老年人一樣裹著羽絨服，坐在長椅上眯著眼睛，享受著冬日的陽光溫情。
更重要的是，陳傾會和他一起，通常她會給他讀一本詩集，語調輕柔舒緩得讓人幾乎沉醉，這是醫生推薦的“康復療法”。林樾覺得這個醫生大概真的是天使，怎麼他的治療方法不打針不吃藥，這麼讓人享受呢？
每當她翻開那本詩集的時候，整個醫院的人就都不存在了，只剩他們倆。
如此美妙的日子讓林樾樂不思蜀，一個周之後，在各方面檢查都合格之後，醫生終於允許林樾出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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