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傾關上房門，客廳裡漆黑一片。
她索性沒有開燈，換上拖鞋藉著窗外透進來的朦朧光線坐到了沙上，一個人緩緩沉浸到黑暗裡，任憑自己被夜色吞沒。
最近她一直在連綿不斷的工作中掙扎，手裡跟進的案子節外生枝，無法在預期的時間內順利結案，這本來理應由她自己善後，但剛剛她在下班的路上暗暗下了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將這個被拖進二審的案子轉交給同事處理。
陳傾窩在沙裡，望著月光爬上眼前虛空的牆壁。
客廳的牆上掛著一張合影，上面的主角是兩個五六歲的孩子。女孩周身被一片玲瓏多彩的泡泡圍繞著，裙襬輕揚。男孩站在旁邊拍著手，專心致志地望著女孩，甚至有個調皮的泡泡停到面前都渾然不覺。
身後玩鬧的其他小朋友構成了歡快而模糊的背景。
這是前段時間在老家的舊相簿裡找到的一張照片，經過修復之後還是不甚清晰，使得它看上去頗有年代感，像一本塵封於記憶深處的日記。
照片上兩個小人兒自顧自的快樂卻蔓延出照片之外，任憑歲月消磨，歷久彌新。
她在銀白的光影中盯著牆上兩個無憂無慮的孩子出神。
晚風從開著的西窗溜進來，掀起月白色窗紗的一角。她和林樾在幾年前就買下這套有著西向書房和南向陽臺的房子，終於在兩個人樹懶一般的度裡，從鋼筋水泥的建築物填充成眼前這個獨一無二的家。
距離那個一年前就約定好的時間已經沒幾天了，青年演員林一衡還在片場進行最後的戲份拍攝，殺青後他就會回到這裡，而從今天之後的近一個月時間，都是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
想到這裡，陳傾嘴角微翹。
一年前的某個下午，飛機轟鳴著將林樾從非洲大草原上送回她身邊。時至今日，陳傾依舊可以清晰地回憶起當天的所有細節——雲層翻滾的天空、永不停息的航班、風塵僕僕的歸客，甚至那個從傳送帶上掉下來的行李箱的顏色。
這一切回憶的中心，理所當然是那個屬於她的少年，帶著一身的疲憊卻還是閃著光，完完整整站在她面前，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張開雙臂，等她用盡全力擁抱上去。
她的確也那樣做了。
從機場出來，兩個人默契地保持著十指相扣的姿勢，直到那本暗紅色的證書出現在眼前，林樾才把她的手放開，還不忘眉眼彎彎的印下一個輕吻。
時間恍如一扇顛沛流離的大門，匆忙不停的兩個人依舊是聚少離多。一年後的現在，他們特意挑了同月同日來給那天的“衝動”補充上一個完美的後續。
茶几上的手機螢幕亮了一下，在黑暗中格外刺眼。
陳傾不想理會，但它依舊堅持不懈地出嗡嗡的震動聲。
螢幕上顯示“程景昊”。
她接了起來。
“陳傾，你不在所裡，”程景昊的聲音伴隨著寫字樓電梯開門的叮咚聲，“我聽助理說你已經把手頭的案子都交接了，準備開始休假。”
那個低沉而磁性的男聲消失了幾秒，彷彿是深吸了一口氣才能接著說出後面的話。
“所以婚期……就是最近了吧？”
“嗯。”陳傾應了一聲，“下週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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