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1 / 3)

1877年,威普・霍克斯沃斯回到夏威夷時,已經度過了七年海外生涯。他身上只剩下一百株鳳梨苗和一袋菜籽。儘管如此,他已經脫胎換骨,註定要將群島改天換地。威普個頭很高,身體精瘦結實,勤思敏行,還受過異常高明的拳術訓練。他身上有著祖父拉斐爾・霍克斯沃斯那種無法無天的氣勢,也具備外祖父約翰・惠普爾那種卓越的風度。而此外,他還顯露出某些不同於兩位長輩的行為舉止。

像拉斐爾船長一樣,血氣方剛的威普對女人永不滿足。十三歲時,那中國女孩兒給他啟蒙後,威普很快便在世界各大港口與各種不可思議的女人廝混享樂。七年來,他把全部收入都揮霍在她們身上,對於這些錢,他覺得一個子兒都沒有白花。威普有一個重大發現:自己天生便有一種取悅女人的能力。在珀斯、科倫坡或曼谷,他身為二副受邀參加當地顯赫家族舉行的正式聚會。一走進房間,威普立刻就覺出自己和某些女人之間眉來眼去,秋波盪漾。捱到夜幕降臨,威普沉靜而放肆的目光便盯上那些最容易上鉤的女伴,只消邀請她跳上一支舞,說幾句謙恭熱辣的情話,雙方便如同乾柴烈火一般。威普一找到機會與她獨處,對方就迫不及待地撲到他懷裡,催著他隨心所欲,而幾小時之前,他們還不知道彼此的存在呢。他走進聚會時,總會在門口猶豫片刻,心想:“今天晚上會遇上什麼人呢?”他知道,準會有某個女人送上門來。

海上漫長的生活中,威普的白日夢裡從來沒有出現過類似“夫人的手套”或者“我親愛的漢德森小姐”這樣高雅的字眼。他熱愛的是年輕強壯的肉體,喜歡她們赤條條地在床上翻滾。他喜歡那樣的女人,而女人們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最愛那樣。她們都是追求肉慾的玩伴,要不這樣對待她們,簡直是浪費精力。不管姑娘少婦,他都來者不拒。他並不覺得給丈夫們戴綠帽子特別刺激。威普不偏愛哪個國家、哪種膚色的女人。要是他在蘇伊士運河上某個法國貴族的晚會上沒找到獵物,他也樂得找家妓院花掉身上最後幾個裡弗去找個風月老手。即便他常常採取這樣簡單直接的方式,威普同樣也會把自己打扮成個貨真價實的倜儻青年,要是遇上個情竇初開、似乎要費一番工夫的少女,他同樣樂意屈尊,照著書上那種傳統的套路給她送花送糖果,還以自己獨特的、恬不知恥的風格寫幾張短短的便條,以十分引人注目的方式獻給她。

威普牢記祖父的教誨:“你的曾祖母去世時體重差不多有四百磅。她丈夫每天匍匐著跪爬到她跟前,奉上念珠藤。男人能那樣做,不是壞事。”小威普熱烈地愛著女人們。他知道她們充實了他的生活,只要她們開心,讓他幹什麼都行。

讀者也許可以猜到,在結束了七年的遊歷生活後,威普一回鄉就把火奴魯魯翻了個底朝天。黑爾家和休利特家的姑娘們受到了徹底的驚嚇,因為威普挨個兒給她們講述自己波斯-埃及式的情史,並且暗示這些豔遇都發生在跟著駝隊長途跋涉前往古城廢墟的路上。可憐的姑娘們永遠也弄不明白這個精力充沛的年輕人到底在說些什麼,但她們的確發覺,他想盡一切辦法儘快把她們的內衣剝下來。就這樣,傳教士家庭的姑娘們很快就取得了一致看法,誰也不願意招惹這位表兄威普。

威普一眼就看出他的直系表親南希・詹德思根本招架不住他的殷勤,兩人幹了不少令人羞於提及的勾當。最後,有一天凌晨五點鐘,在南希的臥房裡,威普被當場按住了屁股。南希不服管教,喊著女孩子也有權利交往年輕小夥子。可當天晚上,小威普的馬車便被扔在易偉壘的妓院門口,靠近老鼠巷的出口,因為他跟人家為了一個阿拉伯姑娘大打出手。威普的左臉頰被人用水手刀子劃開了一條大口子。第二天,南希・詹德思的父親就給她打點好行裝把她送回了美國。

年輕的威普又與一個葡萄牙和夏威夷的混血姑娘勾搭上,那可是個大美人,她的祖父當年取道亞速爾群島來到夏威夷。她和威普兩人愛得神魂顛倒,兩個人沿著華美的大街騎馬兜風,然後偷偷溜到加利福尼亞州去生了一個孩子。

到了這個時候,城裡有些更年輕的人給這位年輕的水手起了個稱號。這件事要從一次鬥毆事件說起。威普跟三個英國水手在福特大街上那座顯赫的H&H公司大樓外面大打出手。他那崇尚自我剋制的父親從俯瞰著街道的辦公室裡衝下來,正好看見威普硬挺挺地躺在街上,腦袋上捱了一記英國老拳,胯下結結實實地被人踢了一腳。英俊的小夥子躺在塵土飛揚的大街上,附近有一位開酒吧的迎頭給他澆上一桶涼水,倒地的鬥士漸漸覺出小腹下面敲鼓似的疼,於是低聲吼道:“又有人打我!”他抬起頭,看見父親正撅著大鬍子從上面盯著他看,頓時羞痛交加,真恨不得乾脆暈過去,然而他掙扎著站起身來,一瘸一拐地走了。

打那之後,人們開始管他叫“野人威普”。他身體力行地證明了一個道理:每個人都有權證明人家給他起的外號所言不虛。他不怎麼飲酒,也不主動伸出拳頭挑釁。從很多方面看來,他是位外表整潔,面目英俊的年輕人。儘管他不主動惹麻煩,可麻煩來了,他也從來不迴避。他漸漸習慣了一套與眾不同的動作,動手之前他聳聳肩,再懶洋洋地往前走幾步,然後出其不意地大打出手。正常來說,隨著年齡漸長,威普本可以擺脫這個綽號。對於一般的小打小鬧,他只作壁上觀,因此,從這一方面說,他已經不再那麼“野”了。然而儘管不再打鬥滋事,威普對女人的熱情卻有增無減。他在這種事情上十分魯莽,麻煩不斷。他常想起祖父那句貼切的比喻:“女人就像可愛的小星星。你伸出手去,捏住一個角兒。”野人威普很會伸手捏住角兒,這方面他真不愧是拉斐爾・霍克斯沃斯的孫子。

但他有很多地方也酷似外祖父約翰・惠普爾醫生。在風度翩翩的英俊外表之下,小威普也繼承了對科學永無止境的熱愛。七年的航海生涯中,無論走到哪裡,威普都不曾停止研究植物。他熱愛當地的花花草草,並採集了似乎在夏威夷也可以生長的樹木和水果的種子。

其中有三個特殊的發現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快樂,幾乎可以比得上奮不顧身地跳上陌生姑娘的床鋪。他覺得馬來西亞的叢林蘭花特別迷人,就收集了幾十個主要種類的美麗花朵,有紫色的、猩紅色的,還有暗金色的,他拜託H&H公司從新加坡開出的貨輪運回國內。眼下這些花兒在一座木板房外面開得正豔,那房子是他在霍克斯沃斯家位於布列塔尼亞大街的宅子後面建造的。這宅子的主人有一大特點,一旦這些花兒在夏威夷紮了根,誰喜歡都可以拿走。

小威普靠經營輪船和種植園掙了錢,至於帶上島的花木,只要能像他一樣悉心照料,誰都可以隨便拿去。之後的幾年裡,夏威夷因為這些蘭花而聲名大噪。事實上,這種美譽正源於威普・霍克斯沃斯本人對美好事物的偏愛。他還引進了姜花和兩種極樂鳥。那鳥兒充滿異國風情,漂亮得難以置信,毛色藍得發亮。另外還有一艘紅色的獨木舟,裡面可以彈出一個漂亮的紫色和金色的花臺。威普把這些東西都送給了別人。

他還負責美麗島鳳梨和新幾內亞鳳梨。前者主要靠販蔬菜的華人姬太太。後者的味道酸酸的更好吃,然而他卻沒能使它在夏威夷紮下根來。在隨後的許多年裡,威普曾兩次努力種植這種水土不服的鳳梨,可都沒有成功。他讓人去找一種能結合美麗島和新幾內亞兩個品種優點的新品種,也沒有成功。

除此之外,這一時期他最主要的成功是引進一種後來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樹木。威普在孟買附近發現這種樹木,他一嘗那果實便喊道:“我們得把這種樹弄到夏威夷去。”於是他運回四棵樹苗,但都沒有成活。他又訂了四棵,讓人把它們種到大島——可納島上去,但也沒有成活。他再訂了四棵,每棵都帶著一盆孟買當地的泥土,這四株樹苗活了下來。它們結出了第一批果實——外面是一層堅硬的外皮,呈現金色和紅色,夾雜著綠色的斑點,裡面是一個扁扁的大種子,周圍是香甜的黃色果肉。他的鄰居們便問,這次他帶回來的是什麼怪東西。

“你們瞧!”他乾脆地說,“你們馬上就要嚐到的就是水果之王。”他摘下一個,掏出小刀,順著較長的一邊切下整整一圈。然後他把刀子調了個兒,扎進樹幹裡,用兩隻手把那半個果子剝出來,反著一轉。果肉分離了開來,夏威夷人第一次嚐到了威普發現的香甜甜的新水果。

“像烤堅果,還有一股蘋果味。”有個人咂摸著滋味說。

“有點像桃子,帶著一股松節油味道。”另一個說。

“這是什麼,威普?”

“這叫孟買芒果。”霍克斯沃斯答道。

“我們這兒好多年前種過芒果,”那人答道,“但我記得那些果子沒什麼汁水。根本沒法吃。”

“芒果和芒果也不一樣,”惠普爾贊同他說的,“關鍵得找到好吃的品種,然後好好照料它們。”

後來,很多人開始反感野人威普・霍克斯沃斯,他變得越來越像他的祖父,成了個專橫冷血的大滑頭。H&H公司從單純經營船運業務逐漸成為群島上的商業霸主,這絕非易事。人們憎恨野人威普自有原因,但沒有人不衷心感謝威普給夏威夷送來的第一份大禮。無論何時,一個飢腸轆轆的人走過來,打下一個霍克斯沃斯芒果,用小刀劃上一圈,把那香甜的汁液吸進腹中,便會本能地對野人威普生出一份敬意。其他芒果品種也陸續得到了引進,但正如它的發現者曾說過的那樣,霍克斯沃斯芒果仍舊是“水果之王”。

威普看見他的芒果紮下根來,便把幾百株樹苗送給朋友們。他的注意力轉向了H&H公司的業務,結果馬上就跟他蓄著大鬍子的嚴厲的姑父彌加・黑爾起了衝突。姑父是剛正不阿的象徵,決心不讓H&H公司被野人侄兒的胡鬧給玷汙了。結果,威普在公司裡找不到位置。他提出要找個活兒幹,可沉著臉的叔叔撅著大鬍子瞪眼瞧著他說:“你把我們家族裡所有的姑娘都得罪了,年輕人,沒你的位置。”

“我又不是要個妻子,”威普不高興地說,“我要的是工作。”

“不適合當丈夫的人,也不適合工作。在H&H公司,沒有給你的工作。”彌加叔叔說,一字一頓地闡述了公司基本政策中不可動搖的基本理念。像歷史上最偉大的君主一樣,黑爾家族、惠普爾家族和詹德思家族意識到,一個公司必須在兩個層面上不斷進步:兒子要聰明,這樣老一輩去世後,公司可以由他們接替;女兒要漂亮,好吸引能幹的年輕人加入家族企業。夏威夷的幾大家族之所以興旺發達,到底是因為高價出售蔗糖而獲利,還是他們的女兒找了好丈夫,人們一直津津樂道。

“H&H公司沒有你的位置。”彌加叔叔說道,沒有任何商量餘地。

威普去找父親說情,卻發現敏感糊塗的膽小鬼很不願意跟彌加作對,因為現在公司裡是彌加說了算。“你的行為實在是……”威普的父親哀怨地說,他的兒子聽了之後立刻答道:“別來這套。”

家裡人爭論不休,但是彌加姑父堅決地說:“咱們在夏威夷的成功,靠的是向公眾展示出一種十分堅定的正直態度。咱們這幾家大公司裡從來沒有出過一件醜聞,而且只要我在位一天,以後也不會出醜聞。我認為惠普爾應該回去出海。我們會把他應得的那一份給他,但是他必須待在夏威夷以外。”

聰明的彌加想到了一個皆大歡喜的方法。他想起侄子喜歡種植瓜果,於是提出了一個折中方案:野人威普必須與家族企業完全脫離,而且要向外界公開宣告,以豁免彌加・黑爾和布羅姆利・霍克斯沃斯對他未來的管教責任。作為回報,威普可以得到四千英畝的家族土地,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他召集了霍克斯沃斯家族和黑爾家族的人,說出了對這個不成器的小子的最後裁決。野人威普優雅一笑,接受了四千英畝土地,然後慢吞吞地說:“耶穌啊,你那該死的傳教士將會為這一天後悔!”

他套上兩匹駿馬,揮鞭向西,去檢視自己得到的土地。他駕馬出城走了一段路,撣撣鼻子上的塵土,瞪眼看著右手邊那些荒涼的、寸草不生的山坡。山上矗立著貧瘠的科奧勞嶺,目光所及之處,完全是不毛之地。他策馬走過珍珠港,再往前走,土地開始傾斜,夾在右邊的科奧勞嶺和左邊的懷厄奈嶺之間。前面就是他的土地。貧瘠、荒涼,一點油水也沒有。威普看著這片土地,想起彌加叔叔對美國西部的沙漠的描述,那是年輕的傳教士在1849年寫下的:“那些土地什麼都長不出來,連草都長不活。”

野人威普倔強地笑了笑。沒有樹木,所以他只得把馬拴在一塊大石頭上,走出去近距離地研究他獲得的這片土地。當他踢開長在地表的苔蘚和乾巴巴的灌木時,他發現土地呈現出肥沃的紅色,這正是外祖父惠普爾曾經說過的,他說這是火山岩石逐漸破碎的結果。“這土壤富含鐵質,”威普想到,“如果能引來水,說不定能讓作物瘋長。”

他回頭看看珍珠港,看到大片開闊的海水,但不能拿來澆灌田地。他抬頭看看天,一塊雲彩也沒有,很少有云綵帶著雨水光顧這裡。然後他碰巧向前看到了右邊的科奧勞嶺,在山頂看見很多黑乎乎的雲,乘著季風,從東北方向滾滾而來,幾乎能聞到裡面傾瀉下來的雨水味。當然,這些雨水只會傾瀉到山的另一邊,順著陡峭的山谷斜坡一瀉而下,流回大海。外祖父惠普爾曾經在溝裡蓄過一點水,但那點數量跟珍珠港裡的海水一樣等於沒用。

就是在那時,他心裡突然冒出一個偉大的設想:“為什麼不修一條水渠,直接穿過山脈,把水引到這邊來?”他設想了一套水渠和堤壩,都是為了把山另一邊豐富的水源引到他的乾旱的土地上。“我要建水渠!”他下了決心。“我要把這些土地變得無比肥沃,把彌加姑父的大船比得一文不值。”他用一根右手食指指著科奧勞嶺,指著漠然的大山宣佈:“總有一天,我要穿過你們的肚子。等著瞧吧。”

讓人沒想到的是,威普的財富是透過完全不同的方式累積的。當他看出自己的家族打算遺棄自己,當他巡視完自己的帝國和無用的土地時,他決定離開夏威夷。他離開的方式給人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從來沒忘記跟那位容易勾引的表妹南希・詹德思睡覺是多麼有滋味。她現在還在美國大陸遭到放逐。現在他準備離開,便開始死命追求她那莽撞無禮的妹妹伊麗姬。這件事發展得像旋風一樣快,中間還穿插著在老鼠巷跟一個小個子的法國姑娘鬼混。這件事的結果就是,伊麗姬穿上男裝喬裝成旅客,坐上了一艘英國貨船。在駛往舊金山的途中,船長主持了伊麗姬和威普的婚禮。兩家人得知了這件醜事,一邊祈禱年輕的伊麗姬能獲得幸福,一邊暗地裡覺得她這一輩子都別想了。而在美國,伊麗姬的姐姐聽到這樁婚姻,哭道:“他們該死!他們該死!我希望他們兩個生活在地獄裡。”

野人威普沒有生活在地獄裡,他在那位活潑的表妹身上大大地享樂。然而伊麗姬的確過得水深火熱。她震驚、尷尬地發現,丈夫根本不打算忠於自己,也不打算放棄定期逛妓院的習慣。在舊金山,他跟好幾個原本清白的已婚女人有幾齣莽撞的糾葛,還跟兩個住在海邊的西班牙人不清不楚,她們住在一座名聲很不好的房子裡,專門在貴族之間鬼混,簡直人盡可夫。

在其他方面,他倒是個好丈夫。1880年,他的兒子出生了,他堅持用岳父的名字給兒子命名,叫詹德思・霍克斯沃斯。事實證明,他是個溺愛妻子的丈夫。禮拜天從教堂返回的路上,他挽著妻子的手,自豪地推著嬰兒車,兒子坐在嬰兒車裡,威普一臉的幸福。

但在1880年底,伊麗姬的姐姐在返回火奴魯魯的路上拜訪了他們。南希現在出落成了個出眾的紐約美人。沒過多久,南希對野人威普的憎恨就又一次變成對這位青年才俊前所未有的熱烈愛情。起初,威普偷偷溜到南希的旅店,跟她熱烈狂亂地摟抱在一起。三年的渴望衝擊著可憐的南希・詹德思,使她丟掉了束縛。她一絲不掛地躺在床上,等待威普走上旅館的樓梯。他一衝進房間鎖上門,她便撲到他身上,瘋了似的吻他,然後渾身上下洋溢著笑意,把他扔在床上。有時候她一整天不許他出門,伊麗姬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起初,那活潑的年輕妻子完全亂了陣腳,她拿不準自己是該衝到旅店房間裡去,跟那對罪惡的狗男女對質呢,還是按照世俗習慣暗自垂淚。但她的問題很快就解決了。有一天,她出門買東西,回家的時候意外發現大膽的南希竟然跟蹤威普到了家,她在伊麗姬的房間裡把自己脫光,把威普拉到懷裡。伊麗姬一到家,那對男女正在自家床單上抬頭瞪眼看著伊麗姬。誰也沒鬧將起來。南希噘著嘴說:“是我先跟他好的。他自己願意跟我一起。”

“穿上衣服。”伊麗姬說,對自己的剋制感到驚異。他們穿好衣服之後,南希輕蔑地宣佈:“威普和我要生活在一起。”

伊麗姬懶得與丈夫吵鬧。她知道,無論他答應什麼,都不會有任何結果。他跟其他男人不一樣,伊麗姬懷著深深的傷痛——她十分愛他——看見他註定要從一個女人身上跳到另外一個女人身上,連喘口氣的工夫都不需要,伊麗姬暗想:“他以後會很孤獨的。”

伊麗姬帶著兒子詹德思離開舊金山,乘坐H&H公司的輪船回到了火奴魯魯。在那裡,她以離婚婦女的身份度過了漫長充實的一生,為社群做出了巨大的貢獻。自然歷史博物館的蓬勃發展,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她。

她丈夫惠普爾和姐姐南希在舊金山度過了一段狂野的日子。威普按正常手續離了婚,可是並沒跟南希結婚。正如他自己說的那樣:“我沒法當個好丈夫。”南希在性愛中得到了完全的滿足,也甘願這樣拖著,他說什麼她都答應。她發現了幾件可疑的事情,似乎證明她的伴侶同時也是幾個很有名的海岸妓女的伴侶,但她並不感到失落沮喪。除了惠普爾離家很長時間之後再返回的激情時刻,她最喜歡的是那些激動人心的日子裡,他帶著她跟修運河的男人們聊天。他們是一群奇怪的、具有獻身精神的專家,願意無條件地與自然抗爭。他們說服威普,如果他能湊足錢,他們就能穿透科奧勞嶺,把水源引到他那塵土飛揚的土地上。

威普偷偷摸摸地派了一個工程師兼地質學家回到夏威夷,這個孜孜不倦的工程師喬裝成捕鳥人踏過科奧勞嶺,滿意地看到要穿過科奧勞嶺並不會遇到什麼棘手的問題。“事實上,”他在報告裡寫道,“在我看來,這座山好像是一層一層形成的,豎直著翹起來。假使真是這樣,挖水渠的時候,你就不僅能從外面的溝裡蓄足水源引到你自己的水渠裡,而且水渠上面多孔的岩石自己也可以傳輸同樣多的水。從水源的角度考慮的話,這是有利可圖的生意。”

“水渠需要修多長?”

“八九英里。”工程師答道。

“你能修建那麼長的水渠嗎?”威普問。

“任何水渠只取決於錢。”工程師答道,“如果你有錢,我就能弄來炸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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