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1 / 3)

戰爭剛打響時,夏威夷的日裔小夥子們就被從戰鬥單位裡攆了出來,預備役軍官訓練營也不要他們了。島上都在傳說,事情到這一步就算結束了。“日本佬不可信,所以我們把他們全趕走了。”一個將軍如是說。

但讓所有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日裔青年怎麼都無法接受這樣的決定。他們像是一把冷厲的日本軍刀,他們低眉順眼、一聲不吭,然而卻帶著駭人的力量。他們自認為是美國公民,為了使自己能夠行使完整的權利而奮鬥。“我們要求行使為心愛的祖國戰死的、不可剝奪的權利。”他們說,如果有人問酒川家的孩子,這話從何說起,他們會回答:“我們在麥金利學校和普納荷學校得到了公正的對待。我們學到了民主的含義,我們要堅持自己的權利,並捍衛它。”

日本青年組織了一個委員會,開始不斷對軍官們進行抗議,並寫了一條又一條請願標語。有一條出自五郎之手:“我們是忠誠的美國公民,在此國運危急之時,懇請給予我們保衛祖國的權利。倘若你們認為,抗擊日軍時不能信任我們,請至少讓我們去歐洲戰場,那裡無需顧慮這個問題。”委員會去見將軍、中將、總督還有法官。“我們願意承擔一切你們分配給我們的任務。我們不要工資。我們必須得到准許,來證明自己是美國人。”

日本青年千辛萬苦地爭取了十一個禮拜,卻收效甚微。之後,因為三個酒川家的孩子是普納荷學校的學生,他們才得以見到一位傑出的夏威夷人,也是整個20世紀夏威夷最為傑出的人物。他的名字叫作馬克・惠普爾,生於1900年,其父就是當年下令燒燬中國城的醫生,其曾曾祖父就是讓夏威夷皈依了基督教的約翰・惠普爾。這位馬克・惠普爾本人畢業於西點軍校,目前擔任美軍上校。他負責的大部分事務都不在夏威夷,最近剛被委任為對日本問題進行協助的高階指揮。華盛頓認為,他到了夏威夷之後就會迅速組織所有的日本人——這幫人全不可信——遣送到內華達州或莫洛凱島的集中營。人們都說:“這當然包括所有那些黃面板的雜種們,他們已經滲透到298團和當地的預備役軍官訓練營裡去了。”

結果馬克・惠普爾上校讓所有的人大失所望。他來到夏威夷時大權在握,羅斯福總統認識他的家族,親手將這個權力交託於他。馬克到達後並未急於下達任何命令,也沒有顯示出任何傲慢的態度,而是抓緊時間做了幾件實事。他叫來開會的第一個人是聯邦調查局在火奴魯魯的負責人,正如惠普爾所料,對方報告說:“到目前為止,根據經過核實的情況,所有的間諜行為都是由登記在冊並經過正式任命的日本領館官員進行的,他們全都是日本公民。”

“這麼說,海軍部長急吼吼地報稱珍珠港遭到了本地日僑的背叛,這全都是胡說八道了?”惠普爾問道。

“是的,但情有可原。那些過度焦慮的將軍們給他報的信兒。現在他們明白過來了。”

“到目前為止,可曾出現過任何叛國行為嗎?”惠普爾問。

“恰恰相反。日本青年看起來熱血沸騰,非要穿上軍裝不可。前兩天這裡就來了兩個,都是好小夥子。被趕出了預備役軍官訓練營,現在想要我們把他們當作工兵什麼的使用。他們願意白乾活不拿錢。”

“你有他們的名字嗎?”

“在這裡。”

惠普爾上校猶豫了一下,然後拿起那張紙。

“我可以對你許諾,你對我下一個問題的回答不會記錄在案。我需要你的幫助。你有沒有絕對把握,說當地日本人完全沒有牽涉進任何形式的顛覆活動?”

“我可以完全肯定地說,沒有一樁顛覆案件。”聯邦調查局官員說。

惠普爾敲著手指頭:“我想看看那些名字。你可否把那幾個男孩子帶進來?”

那次會見的結果是組成了大學生必勝志願隊,簡稱V.V.V.。酒川忠雄和酒川實成為首批隊員。V.V.V.中全是日本人,都是最聰明、最具有愛國熱情的少年。他們預見到美國日裔同胞們的未來都將取決於自己在這次對日作戰中的表現,於是一致決定,如果被人家神經過敏地取締了武裝,就帶上鐵鍬。他們挖糞坑,跟在白人士兵後面打掃衛生,修建橋樑。他們不厭其煩地承擔一切瑣碎的零活兒。他們什麼都幹,每個月只拿九十美元,而豪類同學和華人同學給政府在珍珠港搞點民事工程就能拿到十倍於他們的報酬。忠雄告訴惠普爾上校:“我們願意做任何事,只要能證明我們是美國人。”

提議成立V.V.V.的正是惠普爾上校。此舉招來很多下屬軍官的非議,但上校卻說,他奉的是羅斯福總統的特別命令。為了看看到底該拿這些日本人怎麼辦,他打算嘗試一切可能性。當他接下來提議,不準將日本人驅逐到莫洛凱島或任何其他地方的集中營去的時候,手下人都炸開了鍋。

“你的意思是說……”一位來自南卡羅萊納州的上將怒吼道。

“我的意思是說,長官,這些人都是忠誠的美國人,把他們弄到集中營去毫無意義。”

“為什麼,見鬼,加利福尼亞州已經給咱們做出了示範,該如何處理這些叛國者。”

“加利福尼亞州怎麼做是他們自己的事。在夏威夷這裡,咱們不能那麼做。”

“上帝啊,惠普爾!你太出格了!”

但馬克・惠普爾未曾對自己設定的路線有過一絲動搖。當他自己家族的校友們警告他說:“有不少關於你的非議,馬克。軍方的人說你正在毀掉自己的事業和前途。”他卻答道:“在這件事情上,我承擔著只有我才能承擔的特殊重擔,我選擇不盲從任何流言蜚語。因為我要提出的建議,將把整個軍事基地撕成兩半。你們最好讓緊張的神經堅強起來。”

他提出了這樣的建議:“我認為最好能馬上成立——就這禮拜——一支全部由日裔夏威夷小夥子組成的美國軍隊特別小分隊。把他們派到歐洲去,讓他們對抗德國人。他們會表現得與我所期望的一樣,到那時,他們會重新贏得大家的信任。不管是在夏威夷,還是全美國,他們將會給所有自由的人們一個戰勝納粹的宣傳,這會在全世界引起反響。他們將以勇氣證明希特勒的那套理論大錯特錯。”

這番話把大家嚇得不敢說話,只能透過電報上報到華盛頓。華盛頓方面認為,這個建議簡直是聳人聽聞:“美國軍隊裡的日本軍隊?還是特別小分隊?荒唐。”

但是有一個人並不覺得荒唐,那就是美國總統。他仔仔細細地研究了一番惠普爾上校的報告,然後發表了一個講話:“愛國主義與膚色無關,與心靈有關。”

在夏威夷,關於是否要成立這樣一支小分隊展開了激烈的討論,但當總統的命令在1942年5月中旬的一天抵達火奴魯魯的時候,人們還是勉強服從了命令,有一位將軍很不甘心地問道:“後面跟著一夥日本佬,誰願意去打仗呢?”

“我願意。”惠普爾上校答道。

“你的意思是,你自願執行這個任務?”

“是的,長官。”

“那你去吧,我希望你可別被人從後面給崩了。”

惠普爾上校敬了個軍禮,馬上開始著手組建一支全部由已經參軍的日本小夥子組成的隊伍——像298團的酒川五郎那樣的小夥子,為稍後接受目前V.V.V.的成員,或者像茂雄這樣已經決心參軍的年輕小夥子掃清道路。惠普爾家族聽到後代中最傑出的一位居然置自己的前途於不顧,採取如此魯莽的行動,都擔心壞了。但正如馬克之前告訴他們的一樣,在這件事情上,他身上負擔著特殊的重擔。

馬克少年時,火奴魯魯沒有哪個華人願意理他,因為他的父親在豪類商人的慫恿下燒燬了中國城。馬克絕對無法相信,自己的父親——勇敢溫和的惠普爾醫生——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但華人就是認準了這個。在他們看來,單惠普爾這個姓氏就臭不可聞,他們誰也不願意向年輕的馬克求證。最後,當馬克的豪類玩伴拿這件事開玩笑的時候,他便拉住父親單刀直入地問:“爸爸,是你燒燬了中國城嗎?”

“這個,話是這麼說。”

“為了把中國商人趕出商界?”

父親停下腳步,低下了頭:“那麼說,你也聽到這些傳聞了?他們怎麼說?”

“他們說,當時有一種微不足道的疾病,豪類商店老闆勸你燒了中國城,讓所有的華人都沒有生意可做。”

“這話到底是誰說的,兒子?”

“豪類們說的。華人沒說,因為他們根本不理我。但我知道他們也是這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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