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 3)

時間回到1946年,當霍克斯沃斯・黑爾成功阻止了加州水果公司在夏威夷開設一系列連鎖超市企圖的時候,他對總部報告說:“在過去的一年中,我們面臨著來自美國大陸的嚴重挑戰。在戰爭造成的混亂之後,這本是可以預見到的。有一段時間,我們發現盛行於民間的、危險的激進運動可能促成加州水果公司的成功,因為這些外頭的人好幾次幾乎拿到了租約。有一次,恐怕可能把酒川龜次郎收買了,但我們對這個小個子日本人施加了一定的壓力,阻止了此事。所以至少從目前來看,我們擊退了一個勁敵。但從更大的意義上說,在我看來,真正的危險來自格里高利公司。他們曾兩度試圖滲透進我們的市場,只有靠極其堅決的行動才能阻攔他們。我們必須保持極度警覺,將他們逐出夏威夷,集團裡的任何人,無論他擔任任何職務,只要不能預知格里高利公司的下一步行動,我會都考慮將其解僱。

“至於O.C.克萊門斯公司和夏亞&霍納公司,我敢肯定我們已經將其嚇退,因此除非有不可預見的事情發生,否則我們不需要擔心那邊會出現任何不利局面。”霍克斯沃斯沉穩地看著幾位同事,好像要把自己的勇氣注入他們心中,以保護夏威夷不受外界的影響,幾位成員懷著振奮的決心離開了會議。然而到了1947年,黑爾不得不再次召開會議,這一次他說:“眼下的情形,我既不喜歡,也弄不明白。一段時間之前,我得到環礁湖酒店的工作人員報的信兒,說有位波士頓來的律師,叫作詹姆斯・麥克・拉費蒂,正在咱們的城市裡,行蹤十分詭異。比如說,有人看見他跟海灘伴遊少爺凱利・卡納克阿談了很久——就是瑪拉瑪那個不成器的兒子。我們在凱利身邊佈置了些人,發現這個麥克・拉費蒂跟他提到了,”說到這兒,霍克斯沃斯故意頓了頓,為的是製造氣氛,“提到了沼澤莊園的事。”

房間裡幾個頭髮花白的成員一陣騷動,大家的眼睛睜得老大,騷動彷彿撲向岸邊的海浪似的迅速傳開。黑爾繼續說:“到目前為止,我們可以斷定,從凱利能提供的情況來看,這個麥克・拉費蒂心裡覺得有可能,”他又一次放低了聲音,來強調下面所說的話的分量,“建一座酒店。”人們又睜大了眼睛,房間裡一陣騷動,因為幾乎每一座重要酒店的老闆那天都在場,“我已經在這個麥克・拉費蒂身邊安排了跟蹤者,但是還沒什麼發現。休利特,你給我們念念,到目前為止咱們發現了什麼?”

休利特・詹德思清了清嗓子,拿起幾張紙念道:“詹姆斯・麥克・拉費蒂,1921年畢業於聖十字學院,1926年畢業於哈佛大學法學院。在波士頓開展律師業務。1941年至1945年在美國空軍服役,擔任上校,負責在非洲、義大利和英國修建飛機跑道的土地收購事宜。與哈佛大學哈羅德・阿伯納西教授合著《美國空軍的土地收購政策》一文。臭名昭著的黑眉毛吉姆・麥克・拉費蒂的兒子,這個黑眉毛長期擔任民主黨政治家,由於擔任州長期間有瀆職行為而入獄。羅馬天主教徒,在海外服役期間曾兩次訪問羅馬,使他與父親的選民拉進了關係。他本人從來沒有競選過公職。”大個子休利特・詹德思頓了頓,然後又說,“沒有什麼線索顯示他受僱於何人,或者來夏威夷所為何事。”休利特把這張紙扔在桌子上,好像在說:“如果你覺得從中能看出什麼來,不妨試試看。”

霍克斯沃斯・黑爾說:“好吧,這些情況說明了什麼?我們發現一個精通土地收購業務的外來人,很顯然是某個對沼澤莊園感興趣的哈佛激進分子,想建一座酒店。在我看來,顯而易見,他似乎就是我們隨時想要擋在本城之外的那種人。”桌子旁邊的幾個人點點頭,於是黑爾繼續說道,“我們之中有沒有卡納克阿信託的人?”

休利特・詹德思說:“我在信託委員會里,還有約翰・惠普爾・霍克斯沃斯。第三個成員是哈利・海默爾,他肯定可以信任。”

“你能代表哈利嗎?”黑爾問。

“這個,他娶了我堂妹阿比蓋爾,”休利特說,“我想我能代表他。”

“大家是不是都同意,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允許瑪拉瑪・卡納克阿將沼澤地莊園出售給麥克・拉費蒂?”

“據我所知,正是如此。”休利特答道,“你說呢,約翰・霍克斯沃斯?”

“聽任那樣的人到咱們城裡來,簡直就是犯罪。”

“那就是都同意了。”黑爾宣佈,然而在這種事情上,他天生謹慎小心,黑爾仍然不放心地問,“咱們花一分鐘來設想一下,假如這個建酒店的計劃是個障眼法。咱們假設這個麥克・拉費蒂是另一個人的馬前卒。各位,我認為這種設想十分合理。這個男人到底代表的是誰呢?”

狡猾老練的“堡壘”集團成員將全部的注意力都轉向了這個問題。約翰・惠普爾・霍克斯沃斯——一個瘦瘦的、聰明的男人,有著典型的惠普爾家的聰明頭腦——慢條斯理地分析道:“當時被趕出群島時,怒氣最盛的是加州水果公司,但我認為他們一定不肯從波士頓請個代理人,這是出於天生的虛榮心。這種做法就是不合加州人的胃口。我也不認為是O.C.克萊門斯要捲土重來。排除了這兩家之後,我也不相信格里高利又打上主意了。因此我只得認為是夏亞&霍納公司。他們就喜歡玩這種花招,畢竟,請記住,夏亞是個很招搖的天主教徒。”

“我懷疑到底是不是格里高利公司的人?”霍克斯沃斯沉思著說,“有沒有人見過這個麥克・拉費蒂?”

沒人見過。會議結束時,黑爾提醒大家:“我想你們應該都讀到了,加州水果公司和他們的工會簽署過一份合同。格里高利公司三年前就簽了那樣的合同,你們也應該知道夏亞&霍納公司的立場。假如你們在這場戰鬥中缺乏勇氣,那麼,為了讓麥克・拉費蒂之流遠離我們的城市,你們得時刻牢記工會的立場。”

其他人離開堡壘的時候,霍克斯沃斯・黑爾還坐在那裡對剛剛討論過的話題冥思苦想。他就是弄不明白,一個頭腦正常、熱愛夏威夷的人,怎麼會讓像格里高利公司這樣的團體進入夏威夷。“怎麼搞的,真見鬼!”他怒氣衝衝地吼道,“他們都是外人。他們根本不按規矩來,只要賺了一點錢,他們會怎麼做?把錢調回紐約。這錢對夏威夷會有任何好處嗎?一分錢也不會用在夏威夷人身上。”他看看窗外的傳教士藝術博物館,祖父艾伯納曾為其捐贈過一百萬美元和一件倫勃朗原作。遠處是傳教士自然歷史博物館,裡面是一組無可比擬的夏威夷藝術藏品。後面是陳舊、壯觀的紀念館,紀念著亞伯拉罕・休利特對夏威夷人民的熱愛,還有讓夏威夷少男少女們免費受到一流教育的休利特禮堂。更重要的是那些無形的東西:大學裡的教職、傳教士海洋研究基金,還有傳教士為退休牧師設立的基金。夏威夷社會生活中,幾乎找不到有哪個方面沒有得到過“堡壘”成員的改善或資助。

“假設我們允許格里高利公司進來,按他們的意思進行經營。”霍克斯沃斯沉思著,“咱們看看,從現在開始五十年內,夏威夷將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會有格里高利博物館或者格里高利夏威夷人學校嗎?他們會把我們的錢偷走,他們不會回報給我們一分一毫的好處,除了暫時把物價降下來。他們的執行官會在這裡成家立業、扶養子孫,並讓子女們在群島工作嗎?不會。我們將會出現‘不存在的主人’,而且是比較糟糕的那種形式。如果格里高利將魔爪侵入群島——我希望我的有生之年裡看不見這一天——他們對群島不會有任何貢獻,絕不會有任何貢獻。”

黑爾來來回回地踱著步子,心裡一團亂麻,最後,他的思路延伸至一個十字路口:“不,我錯了。他們會給我們帶來兩種東西。一是政治騷亂,因為他們中的半數都是支援羅斯福新政的民主黨分子,滿腦子的激進想法。他們還會帶來工會。”這兩種可能性令他膽寒不已,黑爾停止了思考,望著窗外他深愛著的火奴魯魯,“外面那些人為什麼就是不肯相信我們,只有我們知道怎麼做才是為火奴魯魯好!”他懷著一絲疑慮,“你以為他們心裡記得我們為夏威夷做過的一切。這是怎麼搞的,他們理應團結如一人,站起來把格里高利公司或者加州水果公司這樣的公司踢到大海里去。但他們似乎從來看不明白怎麼做才是最好的。”

他的秘書插嘴說:“那個日本小夥子還想見你。”聽了這話,黑爾猛烈地搖著頭。

“別找我!跟勞工談判是休伊的事。”他縮排後面的一扇門內,喊來休利特・詹德思。那位大個子一來,黑爾便命令:“看看你有沒有本事把這個惹是生非的年輕人一了百了。”大個子休伊扣好皮帶,做出殺氣騰騰的架勢,這讓黑爾多少感覺到有些安慰。

詹德思走進董事會議室,看見裡面有一位頭髮理得短短的年輕人,對方信心十足、滿面春風地張開右手越過桌子伸過來說:“我是酒川五郎,先生。我還記得你對我們家兄弟的好處。”

這個姿態讓休伊・詹德思放鬆了戒備,他一時失神地想道:“這就是那個沒被我們錄取進普納荷學校的兄弟。如果我們當時錄取了他,他就不會成為勞工領袖了。”想到這裡,他定了定神,厲聲問道:“你來見我,為的是什麼,年輕人?”他故意沒有請五郎坐下。

五郎展現出在日本為麥克阿瑟將軍服務時學到的風度,他不去理會自己還站著這個事實,說:“他們告訴我,你的兒子哈利在布干維爾島犧牲了。”

“是的。”詹德思答道,對方的問題使他不得不問,“你是不是也有個兄弟在義大利戰場犧牲了?”

“兩個兄弟。”五郎答道,不知怎麼,現在兩位談判者都意識到,‘堡壘’集團的休利特・詹德思已經被酒川五郎巧妙地拽得平起平坐了。他們現在是平等的,於是五郎說,“你問我為什麼要見你。我受到瑪拉瑪甘蔗種植園的勞工們委託……”

“我不會談勞工聯盟的事情。”

“我可沒說任何有關勞工聯盟的事情。”五郎說,換了一隻腳支在地面上,這時休利特頹然向後倒在椅子裡。

“你還想談什麼?”詹德思沒好氣地問道。

“好吧,既然你主動提起這件事,詹德思先生。瑪拉瑪甘蔗種植園的工人們要組織……”

“滾出去!”詹德思突然爆發了,他還保持著坐姿,可是聲音卻陡然高了上去。

五郎鎮定地答道:“瑪拉瑪種植園的工人要組織工會,詹德思先生。根據聯邦法律,我們有權利……”

“出去!”詹德思喊道。他一躍而起,走到門口叫來自己的助手,人們一擁而上,詹德思命令,“把這個共黨分子扔出去!”

五郎的身材比上高中的時候更加粗壯,他靠在桌邊上穩穩地站住,快速說道:“詹德思先生,我不是共黨分子,我也不會由著你們的人把我扔出去,如果他們要動手,我就要在法庭上控訴你。到了那個時候,你對工會的態度將騎虎難下,到時候我們要想理智地討論問題可就不那麼容易了。我看你還是把這些狗腿子弄走吧。”

“我絕不會接受工會。”詹德思吼道,“你再也別想走進這間辦公室。”

“詹德思先生,我向你保證,我們將在瑪拉瑪甘蔗種植園組織首個工會組織,一旦到了談判那一步,我要坐在這把椅子上。”五郎拽過一把椅子,穩穩地舉起來,然後把它放好,“就是這把椅子。給我留著,詹德思先生。下一次我們在這裡見面將會是簽署檔案。我的名字叫作酒川五郎。”

他走出房間。詹德思把助理們攆到外面去,跌坐進椅子,試圖弄明白剛才發生的事:“一個日本莊稼漢走進我的辦公室,告訴我……”他陷入深深的迷惑之中,叫人去請霍克斯沃斯・黑爾。

“怎麼樣?”黑爾問道。

“一個日本莊稼漢衝進我的辦公室,告訴我……”

“別衝動,休伊。到底怎麼回事。”

“他們要在瑪拉瑪甘蔗種植園組織工會。”

“痴心妄想。”黑爾堅定地說。他叫來‘堡壘’的人,告訴手下,“休伊剛才那十分鐘可受了不少罪。酒川這小子攤牌了。”

“他跺著腳走進來,想告訴我……”

“休伊!”黑爾打斷他,“他不是想要告訴你。讓他們全見鬼去,他的確告訴你了。”

“他們要在瑪拉瑪甘蔗種植園組織工會。”詹德思重複道,“如果他們真在那兒搞成了,那他們就會在其他地方照葫蘆畫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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