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蔚如今哪有心思與他們周旋,九月婚期雖還有幾個月,但要預備的事情可真不少。樁樁件件,他事無鉅細。連嫁衣都尋了最好的繡娘趕製,他們正住的那個宅子,正院也正在修整佈置中,預備成親時用。鄭蔚與胡珊蘭商議過,等到成親前三天,讓她們母女到胡家在盛京的宅子暫住,從那把她迎回來。
夏末的時候,南懷王總算押解入京了。一同來的還有南懷王府內被抄拿的一眾人等。
聞聖母女在內,安王妃自然也在內。
但有件詭異的事情,沈瀟是早已潛伏在昴城外的,南懷王那邊一發兵,他就開始埋伏,那邊一拿下,這邊也立刻抄檢王府。安王妃剛得了訊息,竟喬裝改扮正要跑,乍然被沈瀟捉住,叫沈瀟很是愣怔了一場。
這位安王妃根本就不是從前的安王妃,竟然是南玥宗室女假扮。
細論起來,多年之前南玥朝貢,隨行的宗室女一眼看重了尚不是太子的當今皇上,遭遇拒絕後竟懷恨在心,之後潛入大炎,挑撥南懷王,以南玥相助奪取皇位為利誘。南懷王費心求娶青梅竹馬,只因安氏家門凋零父母不在,並在迎親路上就殺了安氏,半路換成了宗室女。
若說旁人也罷,但沈瀟是早就在皇上跟前伺候的,當初皇上拒絕宗室女時他還在暗中保護,所以一眼看破。
於是南懷王不僅僅是造反的罪名,這就加了一條裡通外敵。
活是別想活了,入宮當夜,皇上請皇族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輩進宮,對南懷王施了早已議定的懲罰,絞刑。
第二□□上,關於南懷王這件事的詔書也下達了。南玥宗室女既然假冒安氏,做了十來年的安王妃,皇上也難得裝一回傻,就把那女人當安王妃給殺了。反正南玥狡猾,就算交涉過去,也眾多推脫,甚至還要以邊關太平作為要挾,把人要回去。
何必呢,殺了算了,反正南玥也不敢交戰,小小邊國拿什麼與中原大國相較?
澤安州官場上的事,也在吏部與黃雀衛的查探下有了結果。有些人是明知而投,有些是知之不詳,還有些就是壓根兒沒想到的,例如朱同知。
打從南懷王的事發生之後就一直惴惴不安的朱同知,在南懷王殺鄭蔚祭旗的時候就嚇傻了,這半年裡眼瞧著昴城的人被一批一批的帶走,整個昴城前所未有的蕭條,終於在入秋的時候接到了聖旨。
照舊的殺頭的殺頭,抄家的抄家,罷官的罷官,流放的流放。而朱同知是最好的結果,什麼都沒改變。
夫妻抱頭痛哭了一場,朱同知也得在之前官府發放的邸報裡得知,鄭蔚升遷,他在那場事故里死裡逃生了。
還沒進九月,鄭蔚就開始惶恐不安,幾乎每日下值都要去正院待上很久,也不說話。成親前三日,胡珊蘭母女搬去胡家在京的宅子,鄭蔚就變成了每日下值要站在胡家門外,呆愣愣的站上半個時辰才走。
成親前夜,鄭蔚更是一夜沒睡。
胡珊蘭雖也慌張,但好歹經事多了,年歲也大了些,又有白姮寬慰,總要好的多。
成親這日天還沒亮,鄭蔚就跑到院子裡,昨兒還有些熱的天,因前半夜下了場小雨,今兒就兩塊了許多,鄭蔚也鬆口氣,只怕胡珊蘭坐在花轎裡悶熱。
然後他忙碌起來,也不知忙的什麼,甚少見溝壑在心的鄭大人如此慌張過,阿瓜與榮壽幾個免不得偷偷打趣。一直等到騎著高頭大馬,娶回了胡珊蘭,他牽著紅綢前面走,就開始一步一回頭,嘴角也壓不住的一直在笑。
冬兒瞧見阿瓜躲在人群裡偷笑,過去兜頭拍了一巴掌,咬牙切齒:
“笑什麼?”
阿瓜順勢抓著她的手:
“好冬兒,爺跟夫人的事兒成了,明兒我就求爺恩賞,把你賞給我。”
冬兒紅了臉:
“呸,胡說什麼!”
“不胡說,咱們也是戲文裡的良緣天定。你瞧我叫阿瓜,你叫冬兒,咱們就是冬瓜啊!”
冬兒本還羞紅著臉,聽他說冬瓜,立刻抽手又拍了幾下,兇巴巴道:
“你才冬瓜!你還西瓜南瓜!”
阿瓜躲著求饒:
“不不不,不要西瓜南瓜,就要冬瓜!冬瓜!”
今兒道賀的人不多,鄭蔚沒同外人道,更沒下帖子,來的就只有沈瀟,胡瑜蘭也坐月子不能來。親事瞧著寥落,但耐不住成親的人心裡美。
這一路走來,就如胡珊蘭愛吃的釀梅子。有酸也有甜,酸也遠高過甜,有時還會帶著些微的澀,但終究是品出了回甘。
鄭蔚打從進了喜房就開始呆愣愣的,耳朵卻通紅一片,一眼不錯的盯著胡珊蘭,眼瞳僵直卻晶亮,嘴角帶笑。胡珊蘭原本羞澀,但在他這種蠢樣子持續了小半個時辰後,也就橫他一眼,自己上床歇著去了。
整個院子只有夫妻兩個,龍鳳紅燭燒了一夜,胡珊蘭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腰肢痠痛咬牙切齒。
阿瓜果然來求冬兒,冬兒彆著眼不理會他,胡珊蘭也生了逗弄的心思,便作勢要拒,反倒是冬兒先急了。
夫妻兩個正湊頭吃早飯的時候,宮裡竟然來了賞賜。
皇上與晏貴妃都送了賀禮和賞賜,這一番驚動整個盛京,下半日和第三天裡,夫妻兩個就接連收賀禮,把個小庫房都堆滿了。
可見時機也很重要。
之後晏貴妃幾次召胡珊蘭入宮說話,見了幾回面,晏貴妃就算看明白了胡珊蘭,精準評價:
“白長了這麼張精明嬌媚的臉,卻是實心兒的,你那心眼子到你二姐跟前可差遠了去了。”
正是年底,四下喜氣,胡珊蘭也只靦腆的笑著,太醫來給晏貴妃請平安脈,只是這一請,就又請出了隱約的喜脈。
日子還淺,還不到來月事的時候,哪怕宮裡太醫本事大,這時候也把不準。晏貴妃打賞太醫,特特交代:
“做不準的事,別張揚的好。”
宮裡做事的人都深諳本分之道,那太醫連連點頭,晏貴妃轉頭看見胡珊蘭,忽就想到:
“這成親可有三個月了,太醫,也給鄭夫人把把脈。”
胡珊蘭笑道:
“這才沒多久。”
卻也伸出腕子來,還差兩天到來月事的時候,想來也是把不準。果然太醫收手時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