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沒有走成。
那點恍惚一閃而過, 耳際那句話也如煙般飄散,仿若只是一場幻聽。但元朝都是重生歸來的人了,再結合慈惠大師說的話, 她當然不會真的只把這當成是一時的恍惚幻覺。
不過她也沒問, 只在原地站了片刻, 轉身朝床榻走去。
直至走到了床榻旁, 她才停了下來, 淡聲問:“我要怎麼做?”走得近了,她才看得明白床上的男人此刻是何種模樣。
全然沒了平常丰神俊朗的樣子, 面色慘白如雪,薄唇淺淡,眉心隆起,淡色的唇角還沾著點點鮮紅, 襯得他的臉色更加蒼白,整個人衰弱得不可思議。
若非他胸腔處還有微微起伏, 彷彿就是死了一般。
元朝怔然看著。
心中無甚悲傷難過之意,只覺得空乏,以及驚訝、奇怪、疑惑……種種思緒複雜的交合在一起,讓她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為何會變成這樣?”
明明兩人才見過, 那時,晏長裕還是那般精神的模樣, 還不到一天, 怎得大變了一個樣?
“心神俱傷,不足為奇。”
這時, 慈惠大師走了過來, 嘆息著說,“並非身上的痛才會傷人, 心病也能使人肝腸寸斷,痛不欲生。太子陷落在前塵過往之中,以為死亡,才是解脫。卻忘了,如今已是新生。”
元朝緊抿了唇。
沉默片刻,才又問:“我要怎麼做?”
不等其他人回答,她補充道:“先說好,我非大夫,他能不能醒,能不能好,我可無法保證。”
若非被顧決擄來,便是聽說了此事,元朝也不會管。她自來是個目標明確之人,既然做了選擇,當不會反悔。
既決定了向前走,她也不會再回首過往。
拿得起,也要放得下,這是衛家人必然要做到的準則。她是女子,無法征戰沙場,建功立業,但這一點上,也不必衛家的男兒差。
晏長裕說喜歡她,那便該清楚她的性子。當初說喜歡,便是真的喜歡,哪怕面對艱難險阻,她也不會輕易放棄。如今說不喜歡,也是真的不再喜歡。
所以她不會原諒,也不會回頭。
但元朝也清楚。
今日這事,她碰見了,便不能不管。一來是因為慈惠大師所說,二來卻是因為晏長裕的身份。
洪文帝膝下幾個皇子,她都有幾分瞭解。真論才智品德,其他的皇子都比不上晏長裕。
晏長裕雖在感情一事上對不起她,有千般萬般的不好,但平心而論,在治國一道上,他做得很好。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他即便為了自己的利益,也未真的損害過百姓和大周的利益。
是以,倘若他真死了,大周皇室必定大亂。奪嫡之爭若是鬧大,於國於民都只有害無利。
而且,剩下的幾位皇子,可都不是明君之相。
因此於公於私,晏長裕不能死。
——雖然直到此刻,元朝也並不認為晏長裕變成這般模樣是因為她,因為那曾經於他而言微不足道的感情。
不過她信不信不重要,至少其他人是這般想的,所以她必要做一番樣子出來。
元朝不由在心裡權衡利弊,等到分析完了,她才恍然發覺自己的改變,心頭不禁有些複雜。
曾經的她,哪裡會考慮這麼多。尤其是面對晏長裕的事。
她臉上沒有了什麼表情,只看著床榻上的男人,看著他唇角還斷斷續續溢位的鮮血,心頭竟有些涼。
其他人心神都放在了晏長裕身上,自然沒有注意到她這一絲異樣。聽到元朝願意留下,常文三人都喜不自禁,忙看向慈惠大師。
元朝亦看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