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遠看了他一會,憋著怒氣問道:“怎麼,他做錯了事我就看著,管一管都不行了?”
刁明山慢悠悠道:“也不是不行,只是動手有傷和氣,姑爺也知道,老爺子現在年紀大了,就對晚輩喜歡的緊,你這一巴掌讓我回去也不好交代。你說我來這看了一趟,回頭等老爺子問了,我怎麼說?說孩子們大難不死,當爹的就先給了一巴掌?”
江心遠道:“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也都不太合適。”刁明山扶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小眼睛裡閃過一道暗光,“不知道的,還以為姑爺苛待親生骨肉呢。”
江心遠沒說話了,半晌嗤笑一聲:“我現在真是連教育孩子的權利都沒有了。”
刁明山面上帶笑,看著還是和和氣氣的,“姑爺說的哪兒的話,怎麼會沒有呢,但是沒有這樣教育的。小少爺哪兒做的不好您只管說,動手就免了吧,姑爺以前在家中受的教育不知道是怎樣的,但是我們黎家從來不這樣教育孩子。”
他的話說的不軟不硬,聽著輕鬆,但態度擺在那,顯然已經是代替黎家長輩出面警告了。
江心遠並不服氣,但是這麼多年面上功夫做習慣了,雖是臉色難看,但也忍住了。
刁明山又去見了那個肇事司機,卡車已經撞的近乎報廢,車廂都被石料砸地歪歪扭扭,司機被警方帶走關了一夜,這會兒臉色蒼白,下巴上都是青色胡茬,酒早就醒了。
卡車司機是個外地人,近一年來才開始跑這趟線,給工程隊運輸建築材料什麼的,修路之後偷著跑了兩次學院路附近,之前都沒有出過什麼事,這次喝了酒又是疲勞駕駛,這才出了大問題。他戴著一副手銬坐在那,目光有些呆滯,但是非常配合,警方問什麼他就說什麼。他家庭情況也十分簡單,家裡就一個常年重病的老孃,還有一雙年幼的兒女,錢肯定是沒有的,全部家當加起來也不夠賠償,真要追究起來,只能去坐牢。
刁明山從警局出來之後,低聲對身邊的人道:“你留在這,再查檢視。”
身邊穿著黑西裝的男人點點頭,應了一聲。
刁明山身邊跟著的都是黎老那邊用慣了的人手,這次就算黎舟不提,他也是一定要讓人再查一查。
黎舟手術很順利,一個禮拜之後就出院了,胳膊上打了三根鋼釘,所幸只是看著嚴重,休養一段時間就好了,等一年之後拆除鋼釘,正常活動基本沒有大礙。
兄弟兩個人同一天出院,黎舟吊了一隻手在脖子上,精神看著倒是還好,反而是弟弟黎江人瘦了一圈,像是一夜長大一樣,除了在哥哥面前還是那樣,當著旁人的時候沒有那麼愛笑愛鬧了。
出院的時候刁明山親自來接的他們,也跟著一起進去留下吃了晚飯。
在B市的這套房子雖然沒有黎家老宅那般幽靜氣派,但也算得上豪華,日常有人負責打理,晚餐也準備的豐盛。
黎舟傷了右手,單手吃的不是很方便,黎江就在一旁替他夾菜,他抬眼看了哪個,一準那道菜就被盛在餐盤中,送到他面前。
黎舟低聲道:“你也吃。”
黎江笑了一聲:“那我替你嚐嚐新菜,每回你都只吃那幾樣。”
黎舟對吃東西不挑,一般習慣性吃著可以,就一直只吃那幾樣,並不會覺得膩,不過弟弟覺得不錯的夾過來他也試了試。
兄弟兩個人經歷了一場車禍,感情越發好了,刁明山坐在他們對面看著,眼中帶著笑意。
這樣溫馨的時刻沒過多久,就被打破了。
餐桌上,黎江又提起了去別院的事兒,“明天我過生日,我們一起過去看看媽吧?東西我都準備好了,爸,你那份我也……”
江心遠打斷他道:“先吃飯,吃完再說。”
黎江道:“到時候咱們去了,一起拍張全家福,也給外公瞧瞧,上回他還說好久沒見我們照相了,很想我們。”
江心遠舉筷的手頓了一下,黎江這話或許是無意,但他剛被刁明山明裡暗裡拿黎老壓制了一下,這會兒再聽見心裡就跟被刺紮了一下,渾身不舒服。他看了一旁坐著等自己回應的兒子,忍不住譏諷道:“你什麼時候能想想別人?”
黎江:“什麼?”
江心遠道:“什麼事都只管你自己,這也是你外公教你的嗎?你看看你大哥,他今天剛出院,你明天就讓他帶傷跟你到處跑?虧他這還是替你受的傷!你怎麼一點都不懂事,這個暑假你到處跑的還少嗎,一放假就瘋跑出去半個多月,就算是你外公家那也……”
黎舟心裡有些不舒服,忽然開口道:“我也出去了。”
江心遠愣了下。
黎舟淡聲道:“放假之後,我也去了臨海一趟,還是爸你讓許秘書和司機陪著一起去的。”
江心遠有些慍怒:“那能一樣嗎,你那是正事!”
黎舟點點頭,放下筷子認真道:“是,所以我一直很感激,尤其是我在您書房看到那封信的時候,說真的,剛開始我真的不敢信,不過它就在桌上攤開放著,領養記錄的名字寫的清楚,肯定錯不了。”他抬頭看著江心遠,“爸,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想明白,您那天為什麼看孤兒院的收養記錄?”
“因為每年都要捐款,從之前就一直是……”江心遠明顯有些慌了,但是很快又惱怒起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責怪我嗎?”
黎舟一臉奇怪道:“怪您?為什麼啊,您不是隨意放在那的嗎?”
江心遠臉色通紅,握緊筷子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黎江在側頭看他,黎舟瞧見了,給他夾了鱈魚排,低聲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