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國如今已惶惶如驚弓之鳥。
臨淄的庶民雖如常地生活著, 卻不知諸王權貴們已經是熱鍋上的螞蟻,全無頭緒。
五十年未起刀兵,齊王建又長於深宮,長年養於婦人之手,從繼位自今,已經有三十四年,這些年裡, 他幾乎可以說是從未經歷風雨。
齊國的五都制,是將齊國劃分為五郡, 各郡皆有豪強貴族, 雖然聽從中央之令, 但齊王需要管理的事情,其實超乎想像的少, 而在秦滅六國時,齊國都是送上賀禮,維持著兩國友誼。
陛下曾經淡定地告訴嚴江,每當有齊國使者前來道賀時,他都會親自接見, 然後回贈禮物,並且重金賄賂來秦門客使臣, 讓其回秦宣揚秦齊之盟, 堅不可摧。
嚴江當時記得自己想了好些話贊他英明,讓愉悅的陛下多飛幾圈。
而齊相後勝,更是秦國的大客戶, 聽秦王提起,他國庫裡四分之一的財賦,都是送給後勝一系了。
後勝收錢後則不負所托,在齊國大肆宣揚秦國與齊相交近百年,齊王更是在秦王親政時親去咸陽置酒,大家都是好朋友,和其它五國那種出爾反爾的妖豔賤貨有著完全不同的本質。
至於是不是真的……
有人在乎嗎?齊王除了撿好聽的聽,又能怎麼樣呢?他還能興兵伐秦、圍秦救楚、合縱連橫?
不可能的,齊國的脊樑,早在六國滅齊時,就已經斷掉了一半。
嚴江跟著侍者前去見了田安,見對方急著把自己推薦給齊王,也不問他一路辛苦,就示意隨他去。
於是又在洗漱一番後,直接跟著田安去了。
路途中,田安示意去見王上不能帶著野雞。
嚴江看著還在安睡的陛下,輕輕一笑,淡然道:“王孫放心,此雞別有不同,可取信於王上,必不會驚了王駕。”
田安微皺眉,總覺得哪有不妥,但還是壓下不安,讓嚴江快些隨他去見父王。
之前這位賢士的計策有些漏洞,丞相說還需出謀者本來來完善,齊王也終於顯出一點“求賢若渴”的跡象,想看看是哪位奇人。
嚴江掩住笑意,隨田安的車駕去了齊王宮。
齊國王宮與秦國大有不同,草木豐美,數百年的大樹巨木比比皆是,亭臺樓閣,氤氳生煙,有九曲迴廊,奇珍異獸。
嚴江甚至見到了大象孔雀,有細女宮娘,環佩輕響,假山流水,比他見過的所有宮廷都有詩意的多。
田安早就看膩了,見這位賢人東張西望,一派驚奇,只當他沒見過世面,直至進入宮中,見他禮儀皆備,無半分越矩,方感覺有些不對。
而這時,他們已經到了齊王建處理政務的別館,踏過一條青石小路後,只著絲履,二人進入繁華古樸宮室。
一名五十左右的老者大腹便便,頭帶王冠,坐於案前,旁邊一個六十多的老者,正坐在側案上,見有人入室,兩人同時抬首。
王孫田安立即拜見王上,丞相。
嚴江自然拜見了兩位齊國最高權貴。
只是,田安半晌沒聽見王爺爺本應接下來的“免禮”之聲。
他忍不住小心地抬起頭,卻驚愕地發現,這兩人都抬著頭,張著嘴,彷彿兩隻鴨子被掐住了喉嚨。
正困惑時,便聽身後那位賢人道:“七年未見,王上與丞相竟還記得在下,實是惶恐。”
田安:“!!?”
嚴江卻只是一臉微笑,只是凝視著對面兩位,不言不語。
半晌,只見居於正中那位老者方才有些惶然道:“竟不知嚴次卿前來齊地,實是失禮了……”
怎麼可能忘記!
齊王建清楚地記得那年秦王親政,他前去秦國置酒,結果首先見到的,便是秦宮牆頭風乾的諫者,那時的秦王為其母趙姬之事,已經殺了二十個求情者。
事母至孝的他完全理解不對,當時他便覺得秦王殘暴,隨知沒兩日,便傳來嚴子諫秦王,得封上卿,秦王迎母的大事。
他那時覺得嚴子賢之,便去聽了他的講學,感覺醍醐灌頂,神清志明,彷彿能幹一番大事業,但聽完之後,又不知從何下手,當時就想請嚴子入秦。
那時名士風采,甚讓人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