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中擎愣住了,下一秒便移開視線,半分不肯多看,至於什麼吃飯,那別提了,趕緊走人。
他挽著安六合,催促她走快點。
安六合倒是沒意見,她就是好奇,這國營飯店還搞這些名堂,難不成解放初期解放失足婦女的努力都白費了?
正納悶呢,她便被那小媳婦喊住了:“呦,首長夫人,別走啊,都到門口了,進來坐坐唄。”
安六合回頭,視線不經意一掃,注意到了些許的異常。
這小媳婦的下巴上明顯有著一層胡茬,怕被人看出來,特地抹了一層粉,可她的視力多好啊,一眼就看出來不對勁了。
加上這小媳婦還有喉結呢,走路那妖嬈勁兒也有點刻意為之的感覺。
她便有了個大膽的猜測:感情這還是個爺ᴶˢᴳᴮᴮ們兒,出來裝失足婦女了。
心可真黑,手段也是真髒。
她都懶得搭理這人,攥緊了英招的手,大步跟上抱著孩子的週中擎。
一家子穿街走巷,可算是把那假媳婦給甩開了,到了偏僻的巷子裡,安六合才感慨道:“這世道是怎麼了,一個大男人不好好學個謀生的本事,居然出來裝女人騙人。”
週中擎還挺意外的:“可以啊媳婦,這都能看出來?”
“可別說,我剛差點上當了,我還想著這小媳婦長得挺標緻的幹啥不好出來做這個。”安六合蠻唏噓的,看來新中國解放的時候,到底還是有了漏網之魚。
而這些漏網之魚,卻未必是明面上的失足婦女,極有可能是其他一些披著羊皮的豺狼虎豹。
週中擎沉默了片刻,冷不丁開口:“他是當年帶頭打我的那個。”
“啊?”安六合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她震驚極了,停下腳步攔在了週中擎面前:“他打你?那他現在怎麼做這個?”
“他?自作自受。”週中擎本來不想提那些糟心事,不過既然撞上了,還是得提醒自己的媳婦一聲。
便大致講了講怎麼回事,安六合聽罷,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從小被爸媽哥哥姐姐保護得太好了。
這世上居然會有這樣的人?
一個男人,不想上工掙工分,也不想養家餬口,只想躺平了吃現成的?
傳統的鄉土人情接納不了他這樣的蛀蟲,他便出來鬼混,三教九流,什麼行當都幹過。
先是給人家當上門女婿,騙吃騙喝騙人家姑娘的身子和感情,後來跟別的女人跑了,便甩下家裡的老婆孩子不管了。
第二個女人是個蠢的,居然為了他那二兩肉,瞞天過海沒名沒分地養著他。
供他吃供他喝,藏得嚴嚴實實,後來是他自己耐不住寂寞,趁著女人下地幹活的時候跟其他人鬼混,被第三個女人的男人當場抓住,這才暴露了。
後來被那個村裡的人從村頭攆到村尾,乾脆拍拍屁股,到外鄉苟且偷生去了。
據說他這些年進去過,也被人差點打死過,襲警的事兒也沒少幹,偷雞摸狗那就更不用說了。
總而言之一句話,不學無術,只想吃白食。
瞧現在這個樣子,怕是又找到新鮮的宰人的法子了。
真是無可救藥。
安六合很是震撼,她真是第一次見著這樣無恥的男人,簡直不知道該怎麼形容這種人了。
她忽然有點好奇,這個狗男人到底是怎麼騙人的。
看那嫻熟的樣子,只怕做這個的日子不短了。
她真想折回去,好好把這個畜生教訓一頓。
週中擎知道她在想什麼,捏了捏她的臉蛋,笑道:“你啊,別想了。有句話怎麼說的,寧忍一時之恨,也絕不惹小人惦記。這種下三濫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咱們還是敬而遠之的好。”
畢竟帶著孩子呢。
安六合想想也是,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家子又轉了轉,可算是在西邊街上又看到了一家國營飯店。
不同於站臺前那家的氣派寬敞,這家灰頭土臉的,門臉也只有兩間,看著像是冒牌的。
結果上菜的時候跟老闆聊了幾句,這才知道站臺前的那家才是冒牌的。
老闆很是感慨,把一盆子白菜豆腐湯端上來,道:“你們下次就直接到我這來,別理那家。”
“老闆,你們怎麼不報警啊,冒充國營單位,那可不是開玩笑的。”安六合還不知道這裡頭的彎彎繞繞。
老闆無奈地抬頭:“舉報不了啊小姑娘,你們是外地的吧,難怪你們不知道。那些人是當年海城的綠幫土匪,十年前不是關了一批殺了一批嗎?關的那批出來了,這不,把以前的勢力都收編回來了,看上了咱們這九省通衢的要道,想重操舊業呢。你說說,誰敢舉報?誰敢抓啊?那傢伙,聽說他們的火器就不少呢,上次微山湖械鬥,就請了他們的人去幫忙,死了好幾個呢。”
哎?安六合趕緊打量了一下週圍,還好他們下車的時間不湊巧,這會兒不是飯點,吃午飯嫌晚,吃晚飯嫌早,所以裡頭沒什麼人。
安六合拽著老闆坐下:“大叔,你還知道多少,跟我們說一說?”
“我能說什麼啊?哎,不對,你們是來查他們的?”老闆小心地確認了一下,不會錯的,這小姑娘看著二十來歲,嬌嬌俏俏的,說話也溫聲細語的,是個官太太的樣子。
再看旁邊坐得板正筆直的那位,一定是個軍官,剛剛他一來就問哪裡有茅廁,孩子要噓噓呢,老闆便指了指後院,轉身繼續炒菜去了。
所以沒注意到他。
這會兒見著本尊了,忍不住在心裡吆喝了一聲。
乖乖,這塊頭,這氣度,這臉模樣,好賴得是個營級以上的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