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唐不言,陛下跟前新任紅人。
楊言非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面,嘴巴不停地說著曲江那邊的訊息。
一行人正火急火燎地趕往別院,路上突然被一個頭梳雙髻,戴金花簪的宮娥攔了下來。
那人穿著嫩綠色的圓領上衣,系粉綠間色長裙,明明是春日盎然的顏色,偏偏被一張臉冷得能掉渣。
“陛下請您先去紫雲樓。”她聲音平直無波,就像一個沒有感情的精緻人偶。
沐鈺兒握著刀鞘,沉吟片刻,最後跟著她繞道先去紫雲樓。
紫雲樓是陛下遷都洛陽後新建的登月樓,曲水也是依照長安曲江位置在洛水東北處挖的渠溝。
屍體是從曲江飄到紫雲樓附近的,所以梁堅的屍體目前停放在紫雲樓。
沐鈺兒來的時候,千牛衛已經把紫雲樓圍得水洩不通。
“你是誰,閒人不能……”
守門侍衛伸手攔人,還沒說完,沐鈺兒就看到身側的宮娥自袖中拿出一塊金牌。
“容成女官命下官帶司直先來看一下屍體。”
那金牌巴掌大小,沐鈺兒甚至還沒看清花紋就被收了回去。
千牛衛是陛下貼身近衛,卻對此物格外熟悉,立刻收刀放行。
“不知是春兒女官親臨,女官,司直這邊請,屍體就放在一樓的西面正堂。”侍衛恭敬把人迎了進去。
沐鈺兒站在緊閉的大門前,屋子門窗緊閉,剛在門口站定就有冰塊的冷氣透了出來。
“這麼潮溼對屍體不好,這些天冷,不要放冰了。”她盯著門窗上的水珠,仔細吩咐著。
侍衛點頭應下:“這幾日刮東北風,確實有些冷,是卑職考慮不周。”
沐鈺兒掃了幾眼屋內已經開始融化的冰,最後面無異色地掀開白布,打量著這具面色發黃的屍體。
梁堅本就容貌一般,如今雙眼緊閉,披散頭髮,更顯幾分陰森可怕。
沐鈺兒神色鎮定地按了按他的肚子,來回幾下,最後搖了搖頭說道:“是死後拋入水中的。”
春兒女官倏地抬眸。
張一忍著恐懼,湊了上來:“不該啊,肚子鼓漲,身上都是泥沙,眼睛也都是閉著的。”
“洛水水深流急,染上泥沙不奇怪,但若是真的意外跌落,他一定會掙扎,最為明顯就是手指蜷縮,可你看梁堅手指筆直,你說的是投水之人的死狀,他們一般心有死意,所以眼閉合,嗆水後腹部腫脹。”
“既不是自殺,也不是意外,那就是……”一直沉默的楊言非啞然,眼睛忍不住看向那個森冷女官,小聲說道。
“他殺?”
沐鈺兒拿出帕子,仔細擦著手,沉默片刻,隨後說道:“具體的要等驗屍官來才知道。”
“司直為何不再驗仔細點。”春兒女官不悅。
沐鈺兒抬眸笑了笑,眼尾上的那簇睫毛輕輕落下,顯得格外無害:“不算複檢,單是初檢就需要一個時辰,陛下若是願意等,卑職自然是願意拿出一個完完整整的案目給陛下過目。”
春兒女官立刻眉心緊皺,目光銳利地盯著她看。
如今陛下以女子身份登基,身邊女官縈繞,這些女官最高不過六品,最低甚至連品階都沒有,可偏偏,滿朝官員見了這身穿著打扮的女官都要低半頭。
“若陛下問起,司直便打算這樣回答陛下。”春兒冷笑一聲,譏笑道。
沐鈺兒收了帕子,眸光低垂,盯著那具被泡的腫脹的屍體,好一會兒才說道:“陛下不過是想知道他到底是意外還是他殺,如何死?怎麼死?不急於一時。”
春兒眉間聳動。
“總歸不會讓春兒女官為難的。”她見狀,彎眼淺笑,和和氣氣說著。
春兒冷笑:“我為何為難,還請司直隨我回去覆命。”
“我想見一下那位唐別駕。”沐鈺兒卻道。
“司直怕是不知道唐不言到底是誰。”春兒直接說道,“唐家嫡幼子,三歲得神童之名,唐程兩家如珠似寶的珍珠,沒有陛下的詔令,你連東院都走不進。”
沐鈺兒挑眉:“是我冒昧了。”
“走吧,沐司直。”春兒快步離開,絲毫不給這個六品司直的面子。
“嗨,這人誰啊……”一側的張一看的頗為火大,忿忿指著她的背影暗罵道。
楊言非嚇得立馬拉下他的手,捂著他地嘴:“祖宗啊,少說幾句吧,容成女官手下四大書令,殺你比切菜還簡單,你不要命了。”
張一嚇得眨了眨眼。
那一邊,春兒正在和侍衛長說著話。
沐鈺兒溜溜達達走了過來,身後跟著張一和楊言非。
“陛下只召司直一人。”春兒見她這般懶散,不悅提醒道。
“自然。”沐鈺兒笑說著。
張一和楊言非默契地並肩站在樹下,眼巴巴地看著兩人。
春兒冷眼看著,突然盯著楊言非說道:“你是弘農楊家二房四郎。”
楊言非連忙拱手行禮:“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