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帶回北闕……”
“司直!”北闕的人自門外跑了進來,嘴角微動,面容驚懼,“宮中來人了,是那個,那個春兒女官。”
唐不言臉色微變。
沐鈺兒立刻看向門口,不遠處火龍閃耀,隱隱有一架馬車在黑暗中駛來。
春兒來了,說明今夜之事陛下已知。
“我把人帶走。”沐鈺兒快速說道,“就說我之前早先回去……”
“不必。”背後常來袁沉敏鬆了一口氣的聲音。
沐鈺兒蹙眉,嚴肅說道:“你會死的。”
“那便死吧。”袁沉敏笑了起來,蒼老的面容依稀可見少年時的清秀。
“你,是故意的。”唐不言倏地轉身,雪白的大氅在夜色中劃開一道銳利的弧度。
袁沉敏笑了起來,一掃之前的沉悶陰鬱。
她只是看著唐不言笑,那雙眼似有千言萬語,可到最後只是輕輕吐出一口氣,最後目光落在門口,聲音微提。
“這些年所作所為,罪責皆在我夫妻二人。”
門口的衛隊已經分開兩側,露出那位大名鼎鼎的女官身形。
“我們自知此生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對朝堂無義,對百姓無德。”
春兒頭頂的金花簪在亮如白晝的燭火熠熠生輝,可偏偏她的面容冰冷無情,不苟言笑。
她背後是鐵甲森森的千牛衛。
陛下親衛,風檣陣馬。
“殿下寬厚,對我們毫不設防,與此事……”
袁沉敏抬頭看著頭頂鬱鬱蔥蔥,簇擁如雪,無知無覺,熱烈綻放的櫻花,終於露出今夜第一個真情實感的笑來。
“毫無關係。”
誰也沒想到一直平靜的人,猛地抽出身邊千牛衛腰間的長刀,毫不猶疑地捅向自己胸口。
春兒冷眼看著那刀在瞳仁深處一閃而過。
沐鈺兒不曾想此人已經有了死志,伸出的手卻只能接住那人的屍體。
“乾孃!”春香臉色大變,想要起身,卻只能踉蹌一下,最後重重跌倒在地上。
唐不言腳步微動,卻又僵硬地停在遠處。
群狼窺視,不容出半點查錯。
“誤落俗塵三十栽……人的心……”
袁沉敏的目光看向漆黑的夜色。
“還請司直把我和我夫君的屍體火化,願,下輩子不做魏徵,也不做田橫……”
鮮血湧出她的喉嚨,瞬間染紅了沐鈺兒的衣袍。
“殿下啊。”
她聲音近乎失神,大概只有理她極近的沐鈺兒才聽清那點喃喃自語。
那隻手跌落在地上,驚起一陣不足為道的灰塵。
春兒女官站在門口,一張冰冷的俏臉冷眼看著,跳動的燭火讓她的面容越發冰冷,就像一個精緻但毫無人氣的木雕。
“逆黨一己私慾,構陷東宮。”唐不言的聲音在寂靜的子時驟然響起,就像一屋雪,聽著人冷沁沁的。
“已,伏誅。”
沐鈺兒抬眸,看著他蒼白的唇色,冰白的眉眼,只覺得一陣接一陣的驚寒。
—— ——
唐不言找了千牛衛勢必會驚動內廷,只是誰也沒想到陛下會直接讓春兒女官來,甚至決定親自帶走日本浪人為首的人,交給內廷審訊。
只是誰也沒想到後來又鬧出一處風波。
春香大概受了袁沉敏的刺激,竟在他們出門的一瞬間,用自己的身體為那日本浪人取得一絲生機,最後結果一死一逃,春兒當場變了臉色。
沐鈺兒因為和唐不言在最後走著,便也迴轉不急,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日本浪人躍上高牆,消失不見。
第二日,唐不言便被請入宮中。
“陛下不會遷怒你吧。”沐鈺兒擔憂說道,“人跑了也不是我們的事情。”
他搖了搖頭,沙啞說道:“回去吧。”
沐鈺兒心事重重地看著他上了馬車。
張一探頭過來,小聲說道:“昨夜少卿一夜未睡,北闕書房的燈亮了一宿,天亮了才油盡燈枯了,這衣服還是因為要面聖,瑾微從馬車裡拿出來的才換上的。”
昨夜北闕眾人的心情都不好,回了北闕便都回了自己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