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這種可以伸縮的鐵桿都是兩根鑄成,大小差別,可以是大的容納小的,也可以是小的縮排大的裡,所以肯定有一節是空心的。”
“我們剛才踩著的時候,我順手抹了一把,是實心的,所以是大的套小的,牆壁內的那一節是空心的,為了不讓他生鏽,一定會在連線口抹油,但這根柱子靠近銅牆的邊緣已經生鏽了,我剛才看過,它前面那一根是沒有生鏽的,同時建造的兩根柱子,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差別。”
潮溼的棉布被水汽浸染著,銅管裡冒出帶著微微的熱,溫熱卻又不太滾燙。
“說明這根柱子很少縮排去,而且,這麼長的柱子為了保持穩定性,是需要平衡,所以剩下半截都是放在天階的下面,要天階壓著,可這根竟然是直接連在雕塑上。”
尾端有一個小小的雕刻,仔細辨認是一個‘鈺’字,歪歪扭扭,鴉飛鵲亂,很像她的筆跡。
“那日我看高足酉把身上的繩結困在雕塑上便覺得有些奇怪,一般人都是困在鐵柱上,第一是簡單方便,第二是為了避免若是真的失足掉落,繩子一旦被繃直就會直接撞在銅壁上,他是老師父了,怎麼還會犯這樣的錯誤。”
沐鈺兒邊說,邊走到下一根衍生出的鐵柱邊上,先是探頭朝著窗外看了一眼,見千牛衛在另一邊,這才連忙伸手抹了一把,入手光滑,帶著潮溼的水漬。
“你看果然沒有任何鏽跡。”
沐鈺兒扭頭,把手掌張開放在他面前,突然察覺出不對勁,腦袋向前湊了過來,不解問道:“少卿,你怎麼不說話,不會又有什麼不能說的秘密吧。”
那雙圓溜溜的大眼睛警惕地看著他。
唐不言倏地回神,順手把火摺子收回自己袖中,抬眸,淡淡說道:“聽到了,沒有秘密,司直分析得很對。”
沐鈺兒抱臂,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之人。
唐不言驀得生出一絲不自在:“看某做什麼?”
“這麼緊張的時刻,少卿竟然在發呆!”沐鈺兒譴責道,隨後話鋒一轉,立馬逼問道,“真的沒有事情瞞著我嗎?”
端門作為紫薇宮第一道大門,常年燈火通明,微亮的燭火穿刺黑夜照了進來,幽光落在沐鈺兒琥珀色的瞳仁中,顯出幾分透亮的晶瑩,玉碗盛琥珀,但使能醉客。
唐不言喉骨微動,下意識移開視線,垂眸,淡淡說道:“沒有。”
沐鈺兒一見他這樣,立刻大驚。
“沒有!你移開視線做什麼!這麼心虛!”她忿忿地扯了扯唐不言的袖子,咬牙說道,“說不說!”
唐不言緩緩吐出一口氣,最後不得不伸手揉了揉額頭,沙啞說道:“只是有些頭疼而已。”
沐鈺兒手指微松,這才發現他衣服下襬早已溼透,再看他唇色發白,一張臉越發冰白,心中一驚。
——原來是小雪人要化了!
“那我們速戰速決。”沐鈺兒鬆開手,貼心地掏出一個髒兮兮的帕子,“擦擦,彆著涼了。”
唐不言看著帕子上的兩個微微發黃的糖漬,冷漠無情地推了回去:“不要。”
沐鈺兒和他四目相對,最後咬牙說道:“這時候還這麼挑三揀四。”
唐不言側首,不去看她,十足十的世家小郎君做派。
沐鈺兒把帕子胡亂塞回袖子裡,重新回到一開始的柱子上,猛地一抬眸,突然察覺到一個視線,手比腦子快得把唐不言塞到邊邊上。
唐不言猝不及防,被動接了個滿懷。
“莫白好敏銳啊。”沐鈺兒齜了齜牙,半個腦袋往外面探去,那股銳利的視線已經消失不見。
“他看到我們了?”唐不言垂眸看著面前高高的馬尾,長長的髮帶落在他的手腕上,輕輕一動,便被握在手心。
“沒吧,我們動靜也不大。”沐鈺兒悄咪咪地看著千牛衛再一次遠去,齜了齜牙,“大概就是運氣也太差了,加上莫白很敏銳,我懷疑他還得回來一趟。”
髮帶是棉製的,上面繡著簡單的花紋,被洗得綿軟,落在手心有種毛蓬蓬的感覺。
沐鈺兒見人走遠了,剛一動,突然脖子往後一歪,立刻反手握著唐不言的手腕,不悅回頭:“你勾到我髮帶了。”
唐不言鎮定鬆手,手指垂落一側,神色自然:“不小心勾到了。”
沐鈺兒哼哼兩聲,走到窗邊,伸手去摸外面鐵柱。
鐵柱冰冷,還帶著水汽,上手格外的滑溜,沐鈺兒在兩根管子的交界處摸了一會兒,直到摸到下方的位置,似有一個凹陷處。
她心中微動,輕輕按了一下。
隨後,她便看到整個鐵柱發出叮地一聲,鐵柱內本該鑲嵌在牆體上的空心的棍子竟然彈出,完全和外面的實心長方塊合在一起。
就像插銷歸為一般。
沐鈺兒和唐不言四目相對,各自看出一絲驚喜之色。
與此同時,天樞內傳來整齊的咯噔聲,那聲音不算大,卻在安靜的天樞內格外清晰。
“怪不得當日高足酉的繩索要記在雕塑上。”沐鈺兒瞭然說道。
雖然鐵柱還插在牆壁內,卻顯然沒有之前的牢固,高足酉身形高大,若是當時站在上面,又要觀察下面的反應,難免會出意外。
“聲音好像是從這個龍首中傳出來的。”
唐不言低頭,看向右手邊天階上來的第一個龍頭的位置。
——就是最開始看到貓女眼睛的那個龍頭雕塑。
“是放出來嗎?”沐鈺兒把唐不言攔在身後,警惕看著龍頭。
黑暗中,那龍頭巍然不動,空洞的瞳仁填充著暗色,就像一隻沉睡的巨龍,她身後的天階好似巨龍隨意彎起的尾巴。
沐鈺兒被突然冒出的這個想法嚇了一跳。
“下去看看。”唐不言盯著那龍首,淡淡說道,“看看是不是雙重機關。”
沐鈺兒回神,猶豫一會,順手扯下頭頂的髮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