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不言眉間一動。
“那個竹籃子可是張叔做的,很好用的,很嚴密的。”沐鈺兒反問著瑾微,“小驢臉,你說是吧。”
瑾微眼珠子在少卿身上掃了掃,一時間捉摸不透少卿的意思,但還是老實說道:“確實很好用。”
一般的竹籃底下都有細縫,司直家的卻在底部鋪了兩層,加之整體是魚形的,甚至可以用來打水。
沐鈺兒下巴一抬起,頗有點無賴的感覺:“少卿看,我早早就送了。”
唐不言只是含笑看著他,屋簷下兩側的六稜形方形燈籠隨風微動,照亮他清透的眉眼。
——鳳樓十二春寒淺,恍如一瞬星霜換。
沐鈺兒神色微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少卿這是在逗她。
“送酒不就好了。”陳菲菲目光在兩人身上提溜轉了好幾圈,心思微動,狀似捋頭髮的動作,擋在沐鈺兒身邊,慢吞吞說道。
“對,那今日的酒,我包了。”沐鈺兒被那大紅色的衣服猝不及防刺了一眼,隨後連忙收回視線,聲音微提說道。
唐不言注意到陳菲菲的視線,垂眸頷首。
“好啊!”張一大喜,搓了搓手,“司直的酒真的很好喝。”
“入內吧。”唐不言側首,幾個小僕立刻把門完全開啟,露出少卿家的一角。
北闕眾人立刻嚴肅起來,甚至還有人理了理衣服。
沐鈺兒算起來是第二次進這個小院了,但第一次是從牆邊翻下去的,兩人鬧了一點小小的矛盾,一路上也沒有仔細看過這裡的佈置。
一入門,只看到一座雅緻宏偉的雁翅影壁,正面雕刻著琴棋書畫四藝,兩側配有連綿不斷的雲紋,畫面大氣雅緻,背後則是一隻腳踏祥雲的麒麟,脖頸微楊,似大聲咆哮,頭頂屋簷上左右各自蹲坐著幾隻瑞獸,稱得上是氣韻生動,形態各異。
“真好看。”沐鈺兒張望著,真心誇道,“我家那個影壁就是託福少卿做的,便宜又好看。”
“請的可是南市西面的一手雕的張師父。”瑾微強忍著臉上的得意,下巴微抬,故作淡定說道,“用的也是城外李家土窯的青磚,磚縫內插不進一張紙片,嚴密整齊。”
一手雕的張師傅是洛陽城內有名的影壁師傅,這一面雕刻便需要一百兩銀子。
“哇。”身後的北闕眾人宛若鵪鶉地相互擠著,抬著頭,齊刷刷發出驚歎,宛若剛進城的鄉下人。
“你那面小牆花了多少啊?”陳菲菲抱臂,隨後問著。
“好像是十兩!”沐鈺兒雀躍說道。
陳菲菲一揚眉,意味深長地看向唐不言。
唐不言去看瑾微。
瑾微眨了眨眼,慢慢上前一步:“司直那面是貼牆的,少了很多工序,而且正面只雕了一朵菊花,很簡單。”
“真的是順帶做的。”他睨了自己三郎一眼,最後特意強調著。
陳菲菲漫不經心嗯了一聲:“少卿當真是好人啊。”
唐不言也跟著淡淡嗯了一聲。
陳菲菲收回視線,繼續跟在沐鈺兒身後走著。
“這裡的花花草草養得也很好啊。”一行人繞過影壁,來到偌大的第一進院子,穿過圓拱門來到正中位置,沐鈺兒跨入第一道拱門,笑說道。
南面是一整排倒座房,被分成十幾件屋子,這是僕人住的地方,眼下正整整齊齊關著門。
往西邊走,隔壁是三間裝修華麗的馬廄,如今正有五六匹馬透過欄杆,探頭看過來,最裡面的馬廄內有一匹馬兒棕紅色,格外高大,尋常人難以上下,一看便是給崑崙奴特指的,正中馬廄只住了一匹馬,那匹馬渾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一雙大眼睛正撲閃著看著外面,模樣溫和。
“好俊的馬!”沐鈺兒眼睛一亮,穿過第二道拱門,伸手摸了摸白馬的腦袋。
“哎,這是我家郎君的馬,脾氣……”瑾微剛開口,卻不由嚇得瞪大眼睛。
脾氣不好的踏雪正乖乖低下頭,用腦袋蹭了蹭沐鈺兒的手心。
“真乖。”沐鈺兒開心地揉了揉它的鬢髮。
“踏雪今天這麼乖啊。”瑾微嘟囔著。
張一也緊跟著得意吹噓道:“這天下的馬兒就沒有見到我家老大不乖的。”
唐不言站在拱門邊,淡淡邀約著:“下次可以一起帶你的馬,去郊外踏青。”
沐鈺兒連連點頭:“好好,我家紫電特別乖,找機會讓它們認識認識。”
隔壁特別‘乖’的紫電正馬膽包天,趁家中無人準備越獄拆家,奶黃則蹲坐在它背上,目光深邃,神色嚴肅,長毛迎風飛舞。
一行人穿過垂花門,進入抄手遊廊,兩側是東西廂房,正中是正房,正房兩側各有東西二房,佈局整齊對摺,規矩平整。
院子正中放置一個三人環抱的水缸,幾枝紅蓮亭亭而出,偶有水波盪漾,說明水下有貪吃的錦鯉冒頭,頭頂搭著一個竹棚,如今掛滿了紫藤,如今真開出紫紅色的笑話,打著卷地掛了下來,魚缸邊則擺著石桌石凳,兩側各有兩株石榴樹,遊廊上擺放著海棠花,爭奇鬥豔,簡單不失雅緻。
廊欄曲折,有露有藏。
北闕眾人看的目不轉睛,倒不是說這個院子有多華麗,反而是很是簡單樸素,可看著少卿這般站在竹棚下,繡著花邊的寬袖安靜垂落著,如此冷冷清清一人被夕陽微光一照,便又說不出的融洽合適,風流飄然。
“三娘。”幾人說話間,東廂房靠近遊廊的一間屋子窗戶探出一個腦袋,裡面依稀可見開火的爐灶,屋子不大,卻分得清清楚楚,甜食,葷素,各有灶臺,如今也都各自忙碌。
來人正是張叔。
“張叔!”北闕眾人齊齊喊人。
張叔頓時笑的見眉不見眼:“都來了啊,少卿真的很客氣,備了許多菜,今日你們有口福了。”
眾人立刻露出開心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