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某和您的師父還有一面之緣。”燦珍楊主動提起話題,溫和說道,“當年多虧他的救命之恩,某才能逃過大難。”
沐鈺兒歪頭:“這邊有臺階……對不住了,我不曾聽師父說過此事。”
燦珍楊也不在意笑了笑:“於張司長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於我而言卻是救命之恩。”
沐鈺兒隨口問道;“不知是何時的事情?”
“二十年前,我在巴州渠江翻船,僕人自顧自己逃命,九死一生間,多虧張司長艱難相救,這才得以活命。”燦珍楊輕聲說道。
沐鈺兒哦了一聲,笑說道:“還挺久的……下去三個臺階。”
“是啊,二十年了。”燦珍楊扭頭去看身側的小女郎,輕聲說道,“不知司直幾歲?”
“二十了。”沐鈺兒笑說著,隨後輕輕啊了一聲,“真是巧,那一年我剛出生呢。”
燦珍楊沉默,隨後輕輕嗯了一聲:“是啊。”
“沒想到我師父這麼不愛動彈的人還去過巴州啊。”沐鈺兒笑說道。
“原來張司長是這樣的人。”燦珍楊笑說道,無奈說道,“你師父當年侃侃而談,我還以為是愛好遊歷之人,怪不得我邀他一起同遊巴州,他直接拒絕了。”
沐鈺兒忍笑說道:“我師父唬人的本事可厲害了。”
兩人落後眾人一大截,倒也不著急,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燦珍楊雖天生眼盲,但學識淵博,性格溫和,說話間如沐春風,保持著不近不遠的位置,既不高高在上,也不過分僭越,就像一見如故的朋友說道,聽得人心中舒暢。
“燦巡官,沐司長,郎君派奴來詢問可有需要幫忙的。”小丫鬟輕聲細語問道。
“你是北闕司長了?”燦珍楊驚訝問道。
沐鈺兒對揚了揚下巴:“對!”
燦珍楊那雙暗淡的眸光,認真地‘看’著她,真心誇道:“後生可畏,冰寒於水,你師父後繼有人了。”
沐鈺兒大聲嗯了一聲。
“這般喜訊,某今日才得知,實在有愧。”燦珍楊的手在腰間摸了摸,最後扯出一個手指大小的人偶遞了過去,“這是某新作的水神人偶,沐司長不嫌棄就收下吧。”
沐鈺兒接了過來看著手中的木偶,神色驚詫:“好精巧的人偶。”
那人偶只有半個手掌這般大小,穿著淺藍色的小衣服,露出的手指根根分明,輕輕一動,竟然可以靈活做動作,露出的腦袋似模似樣地套著假髮,用小小的木展挽起,面容宛若小人一般栩栩如生,那雙黝黑的眼睛正笑眯眯地看著人,當真宛若活人。
沐鈺兒這才知道之前說他點睛之筆的厲害,這雙眼睛讓這個小小頓時從木偶變成了人偶。
“東西粗鄙,司長不要嫌棄。”燦珍楊不好意思說道。
沐鈺兒連連搖頭,接了過來,小心掛在腰間:“不不,這個東西我很喜歡。”
燦珍楊笑了起來:“走啊,不要遲到了。”
快到宴會門口時,燦珍楊讓丫鬟扶著他,對著沐鈺兒說道:“司長先進去吧。”
沐鈺兒嗯了一聲,便從邊上溜了進去,尋了個位置坐下。
宴會上眾人正在擊鼓傳花,棚子下的舞娘被蒙上眼睛,正瞧著面前的大鼓,鼓聲一聲接著一聲,時快時慢,那朵大大的繡球花就像燙手一般,時而被人拋了起來,時而被人緊緊摟在懷裡,時而被人宛若釣魚一般來回嚇唬著,眾人驚呼連連。
沐鈺兒頭也不抬,開始大快朵頤。
——這個生魚片好嫩好嫩!這個蘸料辛辣不嗆,還帶著一點橙子的酸味,真好吃!
——哦哦,這個時節還能吃到這麼鮮的竹筍,脆而爽口。
——這個蓮子羹真好吃,裡面的料真好,酸酸甜甜。
——梅花脯真好……嗯?哪來的大繡毬!
沐鈺兒盯著落在自己手邊的大紅色繡球花,隨後呆呆抬眸看著眾人。
與此同時耳邊的鼓聲也緊跟著停了下來。
不遠處的唐不言眉心微微皺起,隨後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沐司長拔得今日頭籌了。”上手的千秋公主撐著下巴,雙目含笑,笑問道,“是打算散步成詩還是痛飲三杯啊。”
沐鈺兒歪頭,把繡毬花抱在懷中,咧嘴一笑:“喝三杯!”
“痛快!”千秋公主大笑著,“來人,上酒。”
一直在一側伺候的丫鬟立刻端上三盞酒。
“等會。”安樂郡主冷不丁出聲。
沐鈺兒伸出的手一頓,歪頭去看。
“換個海碗來。”她驕縱說道,“早就聽聞北闕司直巾幗不讓鬚眉,喝三海碗想來也是小意思。”
話音剛落,眾人忍不住在兩人身上來回打量著。
唐惟清眉間不悅蹙起:“宴會才剛開始,若是喝醉瞭如何是好,擊鼓傳花本就是熱熱場子,郡主若是想要找人喝酒,等遊戲結束也未嘗不可。”
安樂郡主緊盯著沐鈺兒,挑釁問道:“司長難道不敢了?”
沐鈺兒無辜笑了笑,伸手把三盞酒一飲而盡,隨後笑眯眯說道:“不敢哦。”
——三海碗喝下去了肚子都飽了!我才不上當!
許是太過能屈能伸,眾人皆是一愣,還是千秋公主笑了起來,伸手招了招:“來,坐我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