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其中,就連紀初苓與他也成了被利用的一環。那幕後之人的手段很高明。戶部這塊香餑餑空缺出來,誰不眼饞,各方都必然趁此機會往裡鑽。而他再混於其中悄無聲息地往裡填人。
依舊是揪不出來的。
這早朝上的,一個個都光盯著戶部尚書的空位各懷心思,蠢蠢欲動。下了朝後,各官散去,謝遠琮也正要離開,卻忽然被人喊住了。
“謝大人留步。”
聖上近旁侍奉的內侍正端著拂塵,持於身前,笑著小碎步朝他走了過去。
謝遠琮衝其頷首:“衛公公可有事?”
那衛公公將拂塵擱於臂上,引他往邊上去,說道:“留住謝大人,自是有事。”
說著他衝謝遠琮笑了笑,聲音聽來尖細:“謝大人雖年紀輕輕,卻當真好本事。也不知是用了什麼法子,竟能輕易就撫了聖上的怒氣。”
謝遠琮抬眸同他淡視一眼,自然知他說的何意。
他在品花宴上翻出了鎮槐門的腰牌,聖上得知後確實生怒。一是那並非聖上的旨意,他擅自動用。二則是聖上早有言明,並不希望他身處鎮槐門一事曝露。
皇上既需要明晃的刀槍,也需要暗藏的匕首。只不過上一世他這把刃隱了許久,眼下趁此現明於他來說未嘗不好。
謝遠琮道:“此事早已與皇上告罪過了。皇上聖明,未加責罰。臣感念。”
衛公公聞言慢悠悠點了點頭:“所以說謝大人是真有本事之人,濫用皇上私衛,把鎮槐門與李尚書都耍著玩,奴婢還當謝大人死定了呢!”
言罷他哈哈笑了兩聲,提著拂塵拍了拍謝遠琮的胸膛。
謝遠琮未動顏色,只道:“謝公公關心。”
衛公公擺手:“噯,謝大人剛上任不久,奴婢自然是要多關心的。謝大人這般大膽竟還能全身而退,奴婢佩服。奴婢想著謝大人這身本事,聖上不多加委以重任,豈不可惜了。”
說罷,他從懷中抽出一封信,遞至謝遠琮面前。
謝遠琮瞥了眼,眼中溫度緩緩降下。
“這又是何意?衛統領?”
衛公公把信拍在了謝遠琮的胸口,笑起來,眼角折了一迭的皺紋。
“關心下屬嘛,奴婢特地找皇上討得好差,門裡誰都不給,只念著您謝大人呢。皇上也點了頭的。”
謝遠琮靜默片晌,抬手將信封中紙張抽出,掃視到上頭一長串的名單。
衛公公眼底滑過一抹精光,言道:“奴婢同皇上說了,謝大人之才不可多得,自當替聖上多多分憂。舉手之勞,謝大人也不必言謝,好好把握機會才是。”
“對了,聖上還說了大人只管放心辦事,辦成前就不必回京了。”
謝遠琮亦回視一笑:“衛統領急了一些。”
這是礙著他痛處了,才在背後陰了這麼一手。
衛公公撫著拂塵話鋒一轉:“侯爺身子可還好?小侯爺得空也替奴婢問候一聲。侯爺的情況咱們都清楚不是。鎮安侯府今後還是得靠大人您了。好好辦吧。”
說完他便留了謝遠琮在原處,轉身碎步回去了。
謝遠琮目視著大內侍的背影遠去,掩下自身暗湧的殺氣,把紙張迭回後整整袖口,負手離開。
望京城的天氣漸漸由熾熱轉涼,當琳琅院中枝葉泛黃,不知覺間落了一地時,秋意也已經濃了。
秋露見起風了,就拿了衣裳給姑娘披上。姑娘在院中坐了一整天了,看樣子手裡繡的如意也快完成了。
就在前兩天,說是外祖母忽然病了,她明日得要隨母親去一趟寧國公府。
大哥也會去。
外祖母但凡病了,便會咳嗽的很厲害。以前得空去寧國公府的時候,她也會繡上這麼個小錦袋,好讓大夫將有效用的藥草放進去。
擱在外祖母身旁就能緩解許多。
紀初苓繡完最後一針,斷了線,才發覺自己雙手涼涼的,攏了攏衣裳。
自之前那些亂糟糟的事都了了後,紀初苓這幾月來如願過起了她安穩平靜的小日子。
而李家早已一落千丈,戶部尚書更是換了人做。
至於紀正睿,好了大半能下床能走了,卻跟變了個人似的。自那後特別安分收斂,更是見了她就躲。一點也不會惹眼煩。
只不過這日子又好似太清靜了些。
那位此前時不時便會在她眼前晃悠一下的謝小侯爺,這幾月來卻如同徹底消失了一般,連片衣角的影子都沒有再出現。
紀初苓捏著錦袋出神,自己都沒發覺自己暗暗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