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會兒,盛世善就出來了。
盛勳看他心情不錯,笑著跟好多人說著話,應該不是什麼壞事。
可是盛運楷和秦茵一直沒出來,等這裡的人都快吃完了,宴會該散了,他們才姍姍從房間出來。
雖然他們是笑著的,但是盛勳捕捉到他們眼眶有點紅。
當天晚上盛勳又沒睡多久,第二天吃完中午飯,爺爺和爸媽都沒離開餐桌,傭人把桌子收拾好退出去後,他們都看向了自己。
盛勳心頭猛地一跳,忽然無比地緊張。
盛世善和藹地說:“盛勳,我們有件事跟你說,你別緊張,這件事不會對你現在的狀況有什麼大影響。”
這麼說,就不是小事的感覺。
“是這樣的,我們昨天才知道,原來你媽當時在醫院生你的時候出了點意外,你和江楚被抱錯了,你親生母親是江楚的媽媽,江楚是你爸媽的親生兒子。”
盛勳大腦好像不會動了,“我和誰?”
盛運楷說:“江楚,你和江楚被抱錯了。”
盛世善說:“別緊張,你還是我們的家人,還可以在公司工作。”
盛勳其實已經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了。
他的思緒已經飛到很久很遠的地方了。
他想起他剛見江楚的時候,那一眼的驚訝,和,一絲他一直不願意承認的嚮往。
與其說他像顧夢塵,不如說他像他爸媽,他一直想討好融入的爸媽。
後來,交往中他知道了江楚的家庭情況,其實他嫌棄的,跟朋友說起時也有點沒面,不怎麼重視的口氣。
尤其是他那個賣臭豆腐的媽媽。
那時他把江楚當做顧夢塵的替身,顧夢塵是他心裡的藝術繆斯,怎麼可能和臭豆腐這種東西沾邊。
好在,江楚在學校裡,他可以當他是淤泥里長出的荷,已經遠離了淤泥,被他插在了清水花瓶裡。
後來,江楚的媽媽來學校看他,還想在學校的美食街賣臭豆腐,他氣憤不已。
也就是從那時,他開始討厭金婉婉,她老老實實地在老家裡賣不行嗎,為什麼要纏著江楚,讓他一再想起他是在臭豆腐堆里長大的。
這是開始,後來江楚回家,他也認為江楚是因她的病留在那個小地方的,跟奚清河一起。
他質問她,言辭極盡苛責。
他還記得當時她臉上的笑一點點僵硬,訕訕無措的樣子。
前天在這裡看到她,他憤怒至極,又是怎麼說的?她為什麼哭了?
盛勳渾身一顫,不顧別人的叫喊,抓起外套就衝出了大門。
這時他去火車站已經趕不上直達的火車了。
他恍惚辦了臨時證件,買了最快的中轉車票,就這樣上了車。
這一路他都在刷江楚的影片,除了以金婉婉為主角的那個影片反覆看了好幾遍,還在其他影片中尋找金婉婉的身影,直到看到手機沒電關機了。
他以為這樣他就能停下了,沒想到他還是難受得不行,買了充電器找地方充電繼續看。
終於他到了。
從那輛熟悉的客車下來時,他竟然有點近鄉情怯的感覺,迫不及待又有點不敢靠近。
這次他打到了車,有車去香荔荔了。
只是有點奇怪,香荔荔非常安靜。
他當時也來不及想其他了,香荔荔距離家很近很近了,他一步步向那裡走。
越走他越覺得不對勁,他看到的人身上都穿著黑衣服,有的人衣服上還彆著一朵白花。
等他走到金婉婉和江楚的家門口,腿一下軟了,渾身失去力氣。
那扇小小的門上掛了一條白幔,還貼了輓聯。
即便盛勳再不懂這裡的習俗,也知道這是家裡死了人。
而這家裡只住了兩個人,一個是江楚,一個是金婉婉。
天色陰暗,春寒未退,薄薄的霧氣在這個小村子瀰漫,溼氣黏在臉上很重。
盛勳伸手一摸,才知道原來是他的眼淚。
他的眼淚告訴他,這兩個無論是誰,他都承受不了。
是夢吧,這霧氣不清的樣子太像夢境了。
怎麼會呢,怎麼會這樣呢,前天他還看到他們好好在他面前。
盛勳想逃,可他根本動不了。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看到有人看他,不知道在說什麼。
他被不知道是誰扶著拽著進了門,一眼看到靈堂上那張遺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