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明月當空,漫天灰燼如大雪紛飛,景象甚為詭異。
蕭暥攀上一個石臺,嘉寧根本就不需要他來保護,後軍很安全,魏西陵一道軍令,嘉寧根本不敢違抗。老實得像只小兔子。
但他是狐狸,他不會老老實實遵從軍令。
蕭暥靠著石柱喘了會兒氣,這地方視野很好,可以俯瞰整個庭院,對戰局觀察得更清楚。
只見狂亂飛舞的灰燼中,成群的屍胎像餓狼般一湧而上,這些東西力大無窮,猩紅的雙眼彷彿充斥著死前的怨怒和不甘,嗜血的殺機撲面而來,咆哮嘶吼的聲音震響神廟上空。
狍子的後齒咯咯打了聲顫,面色青慘,汗津津的粗手握緊了大刀。這些廣原嶺的山匪雖然兇悍,但從來沒對付過這種活屍行僵。
魏西陵面不改色從丙南手中接過了弓。
一箭如急火飛出,精準地穿透衝在最前面的一頭屍胎的血盆大口,餘勢未消,又狠狠釘入一頭屍胎的的脖頸,將它們穿了起來。
“好箭術!”蕭暥擊掌道。
緊接著空中第一波鋒利的箭矢已如疾雨般傾瀉而下。
衝在最前面的屍胎頓時東倒西歪,被後面的一擁而上的同類踩在腳下,骨骼碎裂的恐怖聲響伴隨著膿血激濺,腥臭撲鼻。
戰鬥間歇,魏西陵側首冷冷看了一眼某墊後人員,但見此人還算老實地呆在後軍,雖然站得高一些,但屍胎不會射箭,倒也沒有危險。
幾番攢射後,餘下的屍胎踏著滿地殘肢終於衝到了近前,它們沒有恐懼,不知傷痛,活人身上散發的生氣和鮮血的氣息就讓它們瘋狂起來。
它們張牙舞爪前赴後繼撲上來,眼看就剩下十幾尺的距離。
“長矛準備。”魏西陵道。
頓時,上百張木盾往地上重重一頓,騰起塵燼飛揚,一排排森然的長矛從盾牌後刺出,月光下銳利的三稜矛頭泛著銳利的寒芒。
逐漸逼近的新鮮血液的氣息讓屍胎瘋狂躁動,它們張開血盤大嘴,露出森冷的獠牙,嘶吼著猛撲上來。
緊接著,密集的長矛如毒蛇般從盾牌的縫隙閃電般射出,呈三十度角指向天空,形成一片殺戮的密林。
一頭頭屍胎撞上鋒利的矛尖,立即被戳穿挑飛,腥臭的血液激濺,盾牌上炸開了朵朵詭豔的狼毒花。
蕭暥看得驚心動魄。這絕對趕得上高效的殺戮機器。
甚至連每一支長矛都呈精準的角度刺出,從高臺上看去,整齊森然,密集如林。
每一次看魏西陵作戰,蕭暥都不由自主會帶上幾分看精湛演出的心思。
這仗打得太精彩。即使對手是一群長得跟木耳似的屍胎。
就如魏西陵一貫的風格,迅捷,精確,狠準的出擊。
可能由於他本人的緣故,蕭暥總覺得即使是在沙場搏殺中,他的軍隊依舊有著嚴格的紀律和秩序感,從容不迫井然有序。
即使在戰場上,他身上依舊透著一股子世家子弟的矜傲與端雅,不是曹滿北宮達那些軍閥可以相比的。
也許就是因此,蕭暥此生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那人戰袍染血。
這個念頭突如其來地襲入腦海,他心中隱隱一顫。
回憶閃逝。
剛才不由自主微微勾起的唇角,又漸漸斂緊。
蕭暥很快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些屍胎刺上幾輪都死不了。
先前被羽箭攢射中倒下的屍胎,此刻又開始在地上蠕動起來。
蕭暥琢磨起來,莫非這玩意兒其實就是種寄生物,類似真菌。
它們寄生在新鮮的屍體上吸取血液,透過血液來傳播繁殖,尋找新的宿主。屍胎嗅到新鮮血液的氣息,就會本能地撲殺活人。
所以他們現在相當於要把一具屍體再殺死一遍,這比殺死一個普通士兵要麻煩得多。
“西陵,得砍腦袋!”蕭暥怕他沙場上聽不清,大幅比著手勢道,“最好大卸八塊。”
某人開始指手畫腳,干涉指揮作戰了。
副將?
魏西陵作戰素來精準殲敵,不喜歡搞得血肉橫飛。
魏西陵沒理睬他,斷然道,“劍盾兵,兩翼合圍,削首。”
某狐狸哼哼唧唧了聲,說的那麼斯文,還不是一個意思。
緊接著,兩邊的盾牆開始移動,陣型突變,如同蝴蝶倏然展開的雙翅,捲起翻湧的波瀾,推向張牙舞爪的屍群。
被逼趕到一隅的屍胎狂躁地咆哮著,試圖衝出盾牆。
月光下,鋥亮的刀劍從盾牌上高高舉起,利落地斬下。腥臭的汙血飛濺而起,旁邊的木盾立即補上缺口,士兵之間配合默契,動作嫻熟,面不改色。
頃刻間,成群張牙舞爪的屍胎來不及撲咬,就像被收割的麥子,撲倒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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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犁沉默地觀戰了片刻,嘴角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下,“不愧是九州最鋒利的劍。只可惜今晚要折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