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色西沉的江邊,大片雪白的蘆葦隨著江濤載沉載浮。
夕陽的餘暉在砂石灘上渡上了一層暖色。
魏瑄看著石灘上一堆鞭子、鐐銬、金環,一時無語,這是想討好他?
那個鬽剛才神秘兮兮地把他帶到這裡,原來就是為了獻上這些從寶船上偷出來的玩意兒?
他冷道,“夜鴟,你覺得我愛好這些?”
修成的鬽是有名字的,魏瑄昨晚就逼問出了它的名字,以便用秘術控制它,所以這個狡猾的鬽現在對他恭恭敬敬。
夜鴟道:“殿下昨晚說學到了。我覺得殿下很是好學,殿下你看,這個鞭子,它不是普通的鞭子,更為柔軟有韌性,是用來……”
“不用說了。”魏瑄打斷它,以免再聽到什麼銀詞浪語,道:“我早年混跡市井,當過容緒先生傾顏閣的畫師,這些東西,你認為我會不懂?”
他即使是孤家寡人,也用不著一個影鬽來教他情趣之事。
只是當年對他承諾過‘什麼都能教’的那個人,估計早把這一切忘了。忘了好,總比霸氣地賴賬要好。
“說些我不知道的罷。”魏瑄隨手拾起一片石子向江心擊去。這一刻,彷彿又帶著些少年人的意氣了。
“殿下要聽什麼?”
“比如,你們的主君。”石子擊碎一片雪白的浪花。
影子頓時凝固住了。
“害怕?”魏瑄不用回頭就能感覺到了它深深的恐懼。
夜鴟掙扎了下,認為還是眼前的主君更為重要,它低啞著嗓音細聲細氣道:“我沒見過他,都是聽族內的傳聞,他是大夏皇室的後裔,在族內身份尊貴,從來都不露面,沒人知道他什麼模樣,他的秘術修為極高,修的是九幽冥火,與殿下修的玄火相互剋制。傳說主君的修為已經到達了七重秘境,以殿下現在的修為,如果遇到他,最好就是跑。”
魏瑄想起自己第一次見到那個黑袍人時,風雪交加中,數千大軍如同化作石像,寂靜的林間,只有戰馬的響鼻聲,伴隨著朔風掠起黑袍的嘩嘩寂響。
“我不會跑,因為如果打不過,跑多半也跑不了。”魏瑄很乾脆道,
夜宵暗暗吃驚,眼前的人只有十幾歲,卻有一種遠遠超出同齡人的鎮靜和膽識。
然後魏瑄挑了挑嘴角,反問,“他如果殺了我,你不是就自由了嗎?”
夜鴟心裡一虛,趕緊道:“跟著主君,不如跟著殿下。”
魏瑄冷然看了它一眼。
“殿下龍章鳳姿,金質玉相,有王者之氣。”夜鴟討好道。
魏瑄手一抬讓它住口,他沒興趣聽什麼驢唇不對馬嘴的奉承話。
王者之氣?他只是恰好在潛龍局上拔出了帝王劍罷了。
金質玉相?比起大多數中原人,他的五官輪廓更為深刻,睫毛幽長濃密,一雙眼睛如寒潭深澗,那種蘊著異域的俊美曾經一度讓他飽受非議。
沿著江邊走著,清越的聲音從拍岸的浪潮聲中傳來,“我會放你回去,今後蒼冥族中若有什麼圖謀或者動作,任何風吹草動,你都要立即告知我。”
“是。”夜鴟像一道影子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此刻已是斜陽苒苒,魏瑄極目望去,江流浩蕩,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
這是他的一次賭注。
這些年來,他們在明處,蒼冥族在暗處,使他們一直處於被動防禦的狀態,如今這種狀況該改變了。他要主動出擊!
“大夏滅國之後,到如今蒼冥族還有多少人?”魏瑄問。
夜鴟道,“據我所知的,整個部族不到三千人,會使用秘術的就更少了,不到兩百人。”
魏瑄心中暗思,蒼冥族以區區不到三千人的族群,就能在九州屢屢興起風浪。從燭火擷芳閣,到北狄草原,月神廟,溯回地,甚至當年的蘭臺之變,都有他們的影子。
回想當年大夏國還在,他們強盛的時候,不知該是如何的如日中天,也許正因為此,先祖孝景皇帝才不能再容忍,下令滅他們的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