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闕關,暮色四沉。
宣樓裡,宮燈的光影照在年輕的君王臉上,映得神容清俊而威嚴,偶爾流轉的眸光中,已有了幾分君心似海的難測,卻無人發現他眼中深沉的寂寥。
“臣參見陛下。”
“皇叔免禮。賜座。”
“謝陛下。”
魏瑄開門見山道:“朕今日請皇叔來,是有家國要事相托。”
魏西陵俯首道:“臣必當全力以赴。”
“在此之前,朕還想問皇叔一個問題。”魏瑄說著站起身,緩步走下御階,“是關於彥昭的……”
魏西陵驀地一怔,眉宇微不可查的一蹙。
此時,魏瑄已走到他的座前,他立即站起身來,恪守著臣子的禮節。
魏瑄又走近幾步,近到超乎君臣之間談話的距離。
他的身形尚比魏西陵略矮了一些,兩人鼻尖相距已不足一尺,氣氛頓時變得微妙而緊繃起來。
魏瑄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問:“皇叔是否戀慕他?”
魏西陵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震,但他沒多做猶豫,坦然道:“是。”
魏瑄眸光一閃。
然後他默默地抬了下手。
曾賢會意,立即雙手捧來了一個狹長的檀木匣。
魏瑄隻手開啟匣子,裡面赫然是帝王劍!
魏西陵一驚,不知皇帝何意。
“帝王之劍,上誅昏君,下斬佞臣。”魏瑄說著拿起帝王劍:“朕望皇叔持此劍,為我朝執劍之人。若將來朕暴虐無道,禍及社稷,危及於他,皇叔便持此王劍,起天下之兵征討之!”
魏西陵心中大震,從來沒有一位天子剛登基就釋出這樣的詔令。
魏瑄又道:“此外,朕還會給皇叔一道詔書,予以機變之權。”
魏西陵不由暗吸了一口冷氣——執此詔書和帝王劍就可以號令天下,就可以發動合法的兵變!
從來沒有天子給臣下這樣的詔書!
“臣不敢領受。”魏西陵斷然道。
魏瑄道:“皇叔若不答應,朕便宣佈退位。”
魏西陵一時陷入兩難之境。
魏瑄目光深沉而寂定。他早在登基前就把一切都想好了。
如果今後自己瘋了,危害到蕭暥,禍及到社稷,那麼就由魏西陵執詔書和王劍起兵推翻暴君,由謝映之輔佐執政,魏西陵自己登基也罷,扶植宗室登基也罷。只要魏西陵和謝映之都是深愛著蕭暥的,他們一定會保那人周全。而以他們的能力和人望,將來也可與喪失理智而變得暴戾無度的自己抗衡。
皇帝懇切道:“皇叔既心繫於他,朕就把他今後的安危,也將大雍的江山社稷託付於皇叔,皇叔勿負朕望。”
魏西陵心中慨然,遂單膝下拜接過王劍:“臣領旨。”
***
蕭暥昏昏沉沉間只覺得眼前有暖融融的微光浮動,勉強地睜開眼,就見謝映之正坐在燈下為他施針,神態清寧專注,半邊臉沉在靜謐的燈影中,半明半昧間更顯膚白如玉,彷彿有瑩瑩光華。
他看得微微一出神。秦羽的臉出現在視線上方,驚喜道:“彥昭醒了!”
蕭暥動了動唇想說話,才發覺嗓子幹灼欲裂。
雲越趕緊端來溫水,喂他喝下。
謝映之收了針道,長出了口氣:“此番兇險,好在小宇意志頑強,得以勉強挺過。只是此後身體衰憊,需長期臥床修養……”
秦羽知道,謝映之是往輕了說,以免讓他們徒勞地擔憂。
他急道:“那映之先前說的非常之法,能不能治好彥昭?”
謝映之看向蕭暥,道:“那要看小宇自己的意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