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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個耿直的青年。

說是青年,但年齡與我不相上下。雖然比我年少,但頂多只差個一兩歲。

不過若說到肉體年齡,我就相形失色太多了。對方一副經過鍛鍊的健壯軀體宛如無言地在誇耀著什麼,總覺得沒有一絲破綻。

雖然我個子不高,姿勢也很差,總是傾斜不正,但平常並不怎麼會對自己的肉體感到自卑,然而一看到如此健全的肉體,就忍不住對自己的存在感到羞恥。

他的模樣與明慧寺僧侶有些不同。

抬頭挺胸。

眼睛朝著正前方。

我對這名僧侶一一鬆宮仁如感到欣賞。

“仁如(jinnyo)這個名字,原本是念作hitoshi嗎?”

京極堂與仁如面對面。

這裡是箱根湯本派出所的一室。不過與東京等地的派出所不同,裡頭是單純的民家,當然榻榻米上鋪著坐墊,我們就坐在上面。

“不,原本只有一個仁字,念做hitoshi。如這個字是剃度時。勸我出家的師父授予的。”

“那是底倉村寺院的師父?”

“您知道得真清楚。”

“其實……仁如師父,這邊這位小姐十三年來一直在尋找你的行蹤。如果你就是她所找的人,那麼她的心願就等於實現了。怎樣,有印象嗎?”

仁如把臉轉向我,準確地說,是轉向坐在我斜後方的飯窪小姐。但我總覺得被注視是很丟臉的。為了掩飾這種難為情,我轉動脖子,一樣看向飯窪。

完全吻合“屏住呼吸”這樣的形容。飯窪縮著肩膀,蜷起身體,完全不肯看仁如。京極堂側眼看到飯窪那副樣子,開口道:“來,飯窪小姐,這位就是松宮仁如先生。他是你在尋找的人嗎?”

“飯窪……?”仁如說道,微微皺起黝黑的眉毛,凝視飯窪。“小季……嗎?你是小季嗎?”

“你是……仁哥吧?”

“你記得她嗎?”

“記得,那個時候她才十歲……不,她是我亡故妹妹的同窗,所以是十二歲吧……”

“是十三歲。”

“對。啊,你過得好嗎?完全變了個模樣,我根本認不出來了。”

“這樣嗎?飯窪小姐,你尋覓多時的人就在這裡,應該有許多話要說,但請容我先把事情辦完,可以嗎?”

“啊……好。”

京極堂利落地結束了這場暌違十三年的相逢。不過,在見不到面的時候,幻想、希望、臆測等多餘的東西會被加油添醋、渲染擴大,然而實際上見到,卻不會湧出多麼特別的感情來一一雖然我是這樣,但不保證飯窪也是這樣,不過我還是不負責任地斷言八成如此。

“那麼,仁如師父,我想請教的只有一件事,那片大平臺一一或者說淺間山的土地,地主是不是你?”

意料之外的發展。

“喂,京極堂,你這是……”

“不要多話,關口,這裡沒你出場的餘地。怎麼樣,仁如師父?”

“中禪寺先生,您這個問題是在問貧僧是否為那座明慧寺所在土地之所有人嗎?”

“沒錯。”

“正確地說,貧僧並未正式繼承,也沒有權狀,而且建築物的所有權……原本應該就沒有。”

“原來如此,那麼稅務署應該也很傷腦筋吧。”

“似乎是。”

“喂,說明白一點啦。”

“真囉嗦,你只是個跟班,能不能乖乖閉嘴?固定資產稅已經在大前年制定了吧。所以稅務署去仁如師父那裡……啊,這麼說的話,是找到佚失的登記簿什麼的嗎?”

“似乎是這樣。戶籍資料在戰禍中散失了一部分,似乎費了相當大的工夫,但警察那裡好像還保有資料。貧僧在家父過世後,曾被警方拘留了一段時間,所以……但貧僧完全沒有想到有可以繼承的財產。”

“但府上是資本家吧?”

“那只是虛有其表,實際上是拮据萬分,事業本身一點都不順利。會搬到箱根,也是因為橫濱的房子賣掉了。困窘之餘,家父插手當地的產業,卻沒有一樣是順利的。原本那裡的產業就很貧乏,與當地居民也起了摩擦,就算外來者迫不得已插手做些什麼,也不可能成功。不過貧僧的父親完全沒有對我說出實情……”

這與飯窪的話有微妙的出入。

事實完全一樣,但觀點不同,陳述的語氣也會跟著不同吧。

“因此似乎只有許多債務。房子燒燬、父母雙亡之後,討債的找上貧僧。貧僧將公司之類的全數變賣,抵消了債務,但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有不動產。”

“那個時候。是委託律師辦理各項手續的嗎?”

“是貧僧自己辦理的。因為不熟悉這方面的事,吃了許多苦頭。如果老實地委託律師處理的話。或許當時就知道有土地的事了。”

“喂,京極堂,那買了明慧寺的就是這位師父的父親嗎?”

“關口,這位師父不是才剛親口說了嗎?他擁有的只有土地,應該沒有建築物的所有權。”

“雖然是這樣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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