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風退歸潮(二)(1 / 4)

鬱霈已經習慣了陸潮的口無遮攔,倦懶地靠在他肩膀上閉目養神。

療養院離得遠,到的時候鬱霈睡得正香,陸潮付完錢才拍拍他的臉,“醒醒神,一會回去了再睡。”

鬱霈睜開眼,先迷茫了一瞬,接著那雙眼慢慢恢復清明,收攏所有乖軟,套上一層清規戒律的外衣。

悠悠打了個呵欠,鬱霈拉住陸潮的手拽拽,“買束花。”

鬱霈每次來看林讓君都習慣性帶束花,用一些沒什麼根據的花語給他一些安慰。

兩人一起上樓,輕車熟路找到病房,裡頭卻空無一人。

鬱霈將花放下,等了一會也沒見有人回來,正好看到護士路過便叫了聲:“您好,林老去做檢查了麼?”

護士臉色突變,“你還不知道?”

“知道什麼?”

護士張了張口:“林老已經走了呀,家裡人沒有通知你嗎?”

鬱霈震驚:“什麼時候的事?”

“上週三。”

上週三,那就是他還在準備開班登臺忙得最焦頭爛額的時候,也是他託人給林老和頌老送演出票的第二天。

他應該過來一趟的,至少應該再見他一面。

鬱霈心裡發堵,雖然他和林讓君不算太熟也沒有任何血緣關係,但這個人教了他許多。

不管是不是把他當成了“鬱霈”的替身,他都十分感激。

他算是除了陸潮之外,真正關心他的人之一。

“別傷心,他之所以瞞著你一定是不希望你難過。”陸潮擁著鬱霈的肩膀,低聲安撫:“別想太多。”

“對了他有一樣東西給你,你等著,我去拿啊。”護士轉身離去又很快回來,拿了一個嶄新的小型錄音筆。

鬱霈接過來,陸潮幫他按下開關,一道蒼老沙啞的嗓音傳來。

“小玉佩,你拿到這個錄音筆的時候我應該已經是不在了,我想不能再用小魚兒叫你,雖然我一直不知道你的具體身份,但我知道你很好很善良,你的演出票我收到了,但我應該是沒有機會再看了。”

一陣漫長的咳嗽伴隨著電流聲,歸於平靜後林讓君的嗓音再次響起,“我有預感,這幾天我就要走了,你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更不要有負擔,人都是會死的,只是很遺憾,我不能親眼看到你登臺的樣子,我真想到現場去看看。”

“京劇這一行苦,你要擔著清河班更要承受比別人多千百倍的操勞,你要記得我說的話,有任何事不要自己扛著,試著依靠別人。”

林讓君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後連氣都快喘不上了,隱約有門開的時候,林讓君有氣無力地叫了句“師哥”,錄音也戛然而止。

鬱霈雙眸發酸,仰頭長長吐了幾口氣。

“走吧。”

陸潮的手很熱很乾燥,握住鬱霈的時候像是注入了一道很安心的暖流。

鬱霈:“我不是難過,我只是覺得有些惋惜和遺憾。”

他經歷過太多的生離死別,原本以為習慣了,可現在才發現,他比任何人都害怕。

陸潮心疼地抱住他,“你有我,我們以後也還有很長的時間,十年、五十年、八十年。”

陸潮長得很高,每次抱住鬱霈的時候都像是將他嚴絲合縫攏在懷裡。

盛夏的陽光從他身後照過來,籠了一層溫和的光影。

鬱霈深吸了口氣,又短促地吐出來,在人來人往的療養院裡抬手抱住陸潮的腰,將頭埋進他的肩膀。

“陸潮,你不要離開我。”

鬱霈說這句話的時候很輕,不帶多濃烈的情緒,可偏偏聽在陸潮的耳朵裡充滿著脆弱,幾乎將他的心尖擰碎。

“不會,我永遠不會離開你,我喜歡你。”陸潮抱著他,一遍遍重複:“我喜歡你。”

鬱霈在他肩頭蹭蹭,突然發覺在不知不覺間,他已經把陸潮當成了棲息的港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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頌因程把林讓君帶回宛平安葬,他沒告訴任何人,一個人處理完所有事就把自己關在房子裡,對著林讓君的舊衣服呆坐了五天。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那麼多眼淚,更不知道極致的傷痛下其實是不會撕心裂肺的哭的。

頌因程一件件整理遺物,“這個是我們高考時候買的,你非說這個吉利,結果沒進考場就瘋狂報警,全考場的人都在看我。”

“這個是我們考上大學的時候拍的照片,你興沖沖跑去系裡借戲服,結果化完妝就通知要開會,弄得手忙腳亂差點兒出醜。”

每一件物品都承載著無比沉重的回憶,頌因程這三天裡不知道數了多少遍,彷彿這麼數下去他就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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