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3 / 4)

小說:大漠謠(風中奇緣1) 作者:桐華

李延年眼光柔和地在方茹臉上一轉,落到我臉上時又變回冰冷,“雖然小妹說這是她想要的,是她自己的主意,可我仍舊無法不厭惡你,你真讓我失望,你就如此貪慕榮華富貴?不惜犧牲另一個女子的一生去換?”

我淡然一笑:“厭惡憎恨都請便!不過李妍已經走上一條再無回頭可能的路,你不管贊成與反對,你都必須幫她,用你所有的才華去幫她。”

李延年木然立著,我轉身翩然離開,我忽然真正明白李妍握住我手時的淚光點點,很多事情不能解釋,也無法解釋。

回到屋中,紅姑正坐在榻上等我,我坐到她對面,她問:“一切順利?”

我點點頭,“李妍此次真該好好謝你,你謀劃的見面方式果然震動了公主,讓早就不知道見了多少美人的公主竟然失態,賞人如賞花的言詞應該也已經打動了公主,公主肯定會傾其力讓李妍再給皇帝一個絕對不一般的初見。”

紅姑掩嘴嬌笑:“混跡風塵半輩子,耳聞目睹地都是鬥姿論色,若只論這些,良家女如何鬥得過我們?現在就看李妍了,不知道她打算如何見皇上。”

我靜靜坐了會,忽然起身從箱子裡拿出那個紅姑交給我的青色手帕,看了會藤蔓纏繞的“李”字,心中輕嘆一聲,抬手放在膏燭上點燃,看著它在我手中一點點變紅,再變黑,然後化成灰,火光觸手時,我手指一鬆,最後一角帶著鮮紅的火焰,墜落在地上,迅速只餘一灘灰燼,曾經有過什麼或是什麼都不可再辨。

――――――――――――――

我手中把玩著請貼,疑惑地問:“紅姑,你說公主過壽辰為何特意要請我們過府一坐?”

紅姑一面對鏡裝扮,一面說:“肯定是衝著李妍的面子,看來李妍還未進宮,但已很得公主歡心。年輕時出入王侯府門倒也是經常事情,沒想到如今居然還能有機會做公主的坐上賓,真要多謝李妍。”

我靜靜坐著,默默沉思,紅姑笑道:“別想了,去了公主府不就知道了?趕緊先裝扮起來。”

我笑搖搖頭:“你把自己打點好就行,我揀一套像樣的衣服,戴兩件首飾,不失禮就行。”

紅姑一皺眉頭,剛欲說話,我打斷她道:“這次聽我的。”紅姑看我神色堅決,無奈地點了下頭。

宴席設在沿湖處,桌案沿著岸邊而設。佈置的花團錦簇、燈火通明處應是主席,此時仍舊空著,而我們的位置在末席的最末端,半隱在黑暗中。四圍早已經坐滿人,彼此談笑,但人聲鼎沸中根本無一人理會我們。

紅姑四處張望後,臉上雖然還帶著笑意,眼中卻略含失望,我怡然笑著,端茶而品。等了又等,喝完一整盞茶後,滿場喧譁聲中忽然萬籟俱寂,我們還未明白怎麼回事情,只見人已一波波全都跪在地上,我和紅姑對視一眼,也隨著人群跪倒。

當先兩人並排而行,我還未看清楚,人群已高呼:“皇上萬歲,萬萬歲,皇后千歲,千千歲。”我忙隨著人群磕頭。

一番紛擾完,各自落座,紅姑此時已經品過味來,緊張地看向我,我笑了笑:“等著看吧!”

因在暗處,所以可以放心大膽地打量亮處的各人,阿爹和伊稚斜口中無數次提到過的大漢皇帝正端坐於席中。還記得當年問過伊稚斜“他長得比你還好看嗎?”伊稚斜彼時沒有回答我,這麼多年後我才自己給了自己答案,他雖然長得已是男子中出色的,但還是不如伊稚斜好看,但氣勢卻比伊稚斜外露張揚,不過我認識的伊稚斜是未做單于時的他,他現在又是如何?

紅姑輕推了我一下,俯在我耳邊低聲調笑:“你怎麼臉色黯然地盡盯著皇上發呆?的確是相貌不凡,不會是後悔你自己沒有……”我嗔了她一眼,移眼看向衛皇后,心中一震,伊人如水,從眉目到身姿,都宛如水做,水的柔,水的清,水的秀,都彙集在她的身上。燈光暈照下,她宛如皓月下的天池水,驚人的美麗。這哪裡是開敗的花?有一種美是不會因時光飛逝而褪色。

紅姑輕嘆口氣:“這是女人中的女人,難怪當年竇太后把持朝政時,皇上悒鬱不得志時會一心迷上她,甚至不惜為她開罪陳皇后和長公主。”

我點點頭,心中莫名地多了一絲酸澀,不敢再多看衛皇后,匆匆轉開眼光。

平陽公主和一個身形魁梧,面容中正溫和的男子坐於皇上的下首,應該是衛青大將軍,人常說“見面不如聞名”,衛青大將軍卻正如我心中所想,身形是力量陽剛的,氣質卻是溫和內斂的。平陽公主正和皇上笑言,衛大將軍和衛皇后都是微笑著靜靜傾聽,大半晌沒有見他們說過一句話,姐弟兩身上的氣質倒有幾分相象。

主席上的皇親國戚和顯貴重臣,觥籌交錯,笑語不斷,似乎熱鬧非凡,可個個眼光都時時不離皇上,暗自留意著皇上的一舉一動,跟著皇上的話語或笑或應好,一面逢迎著皇上,一面還要彼此明爭暗鬥,言語互相彈壓或刻意示好,唯獨霍去病埋著頭專心飲酒吃菜,偶爾抬頭間,也是眼光冷淡,絲毫不理會周圍,不交際他人,大概也沒有人敢交際他,從開席到今竟然只有一個二十二三歲的男子曾對霍去病遙敬過一杯酒,霍去病微帶著笑意也回敬了他一杯。

我看著那個男子問:“他是誰?”

紅姑語氣惋惜地輕聲說:“這就是李家的三公子,李敢。”

我神色微動,果然如紅姑所說,是一個文武兼備的俗世好男兒,因為出身高門世家,舉止高貴得體,有文人的雅緻風流,眉目間卻不脫將軍世家的本色,隱隱藏著不羈豪爽。

紅姑在我耳邊低聲向我一一介紹著席間的眾人,“……那個穿紫衣的是公孫賀,皇后娘娘和衛大將軍的姐夫,賜封輕車將軍,祖上是匈奴人,後來歸順了漢朝……”

主席上不知道公主和皇上說了句什麼,笑語聲忽地安靜下來,紅姑也立即收聲,不大會李延年緩步而出。李延年冠絕天下的琴藝在長安已是街知巷聞,可是真正能聽到他琴聲的卻沒有幾人,末席這邊立即響起了低低的驚歎聲。李延年向皇上和皇后行完禮後,坐於一旁,有侍女捧上琴,擱於他面前。眾人明白他要獻琴都忙屏息靜氣。

李延年神色中帶著幾分漠然,隨手輕按了幾下琴絃,卻並未成曲,在寂靜中撩得眾人心中一驚,紅姑看向我,我搖了搖頭示意她別急。李延年似乎深吸了口氣,容色一整,雙手拂上琴絃,竟沒有任何起音,只一連串急急之音,密密匝匝傾瀉而出,宛如飛瀑直落九天,砸得人喘不過氣。琴音一波又一波,一波更比一波急,逼得人心亂得直想躲,卻又被音樂抓得逃不掉、掙不開,連一直冷淡的霍去病都抬頭看向李延年,側耳細聽。

一連串的滑音後,驟然轉緩,一縷笛音在琴聲襯托下響起,柔和清揚,引得心早已被逼迫得失去方寸的人都立即轉向笛聲起處。

晚風徐徐,皓月當空,波光盪漾。月影入水,湖與天一色。一隻木筏隨風漂來,一個女子背對眾人,吹笛而立。朦朧月色下,裙袖輕飄,單薄背影帶著些紅塵之外的傲然獨立,又透著些十丈軟塵的風流嬌俏。弱不勝衣之姿,讓人心生憐惜,可高潔之態,又讓人又不敢輕易接近。

眾人的心立即安定下來,正靜靜品笛時,笛音卻漸低,琴聲漸高,不同於起先的急促之音,這次是溫和舒緩的,伴著木筏悠悠漂到湖中心。

眾人此時已顧不上欣賞李延年難得一聞的琴音,都只是盯著木筏上的女子。李妍轉身面朝皇上和皇后的位置襝衽一禮,眾人竟然齊齊輕嘆口氣,月色朦朧,只覺得女子長得肯定極美,可這美卻籠著一層紗,怎麼盡力都看不清,越發勾得人心亂意急。

李妍行完禮後,水袖往前一甩,伴著音樂竟然直直從木筏飄落到水面上,席上都是驚呼一聲,有人手中的杯子摔裂在地,有人手中的筷子掉落,連我都是一驚,眼睛不眨地盯著李妍,一時間不明白她怎麼能婷婷玉立在水面。

凌波微步,踏月起舞,羅帶飄揚,裙袖颯纚,只覺得她本就是水中的神女,仙姿縹緲,方能在這一方湖面上來去自如,腳踩水波,與月影共嬉。

眾人都是滿面震驚傾慕,神態痴迷,李延年的琴音忽然一個急急拔高,李妍揚手將手中的月白羅帶丟擲,眾人抬頭看向飛舞在半空中的羅帶,琴聲居然奇妙地貼合著羅帶在空中的飄揚迴盪,引得眾人的心也隨著羅帶起伏低落,驀然低頭間只掃到一抹俏麗的影子落入水中的月亮中。月影碎裂,又複合,佳人卻已難尋,只餘波光月影,一天寂寞。

也許最早清醒的就是霍去病、衛將軍和我,眾人仍舊痴痴盯著湖面,我扭頭去看皇上,卻看見霍去病和衛將軍都只是看著衛皇后,而衛皇后嘴邊含著絲淺笑,凝視著湖面,可那眉端卻似乎滴著淚。我突然不願再觀察皇上的神情,扭回了頭,掃眼間只看李敢也是一臉讚歎,而李延年一直低頭盯著琴,看不清神情。

紅姑碰了下我的胳膊,示意我看李敢。只見李敢一臉驚歎傾慕,身子不自禁地微微前傾。

一地鴉雀無聲中,皇上突然對平陽公主說:“朕要召見這個女子。”紅姑立即握住我的手,笑看向我,我略微點點頭。

李敢的手輕輕一顫,杯中的酒灑到衣袍上,他怔了一瞬,眼中的悵然迅速斂去,依舊談笑自若。

平陽公主笑著微躬了下身子:“皇上早已說過要召見,昨日李延年曾為皇上彈唱過一首‘傾國傾城’曲,她就是曲子中的那位傾國傾城的佳人。”

漢武帝喜極而笑,有些自嘲地說:“朕連她容貌都還未看清,就覺得她已經擔得起‘傾國傾城’四字,她如何可以立在水面跳舞?”

平陽公主笑說:“皇上不妨猜猜。”

皇上又看了眼湖面,“是否在湖下打了木樁?”

公主拊掌而笑:“我忙碌了幾日的功夫竟被皇上一語道破。”眾臣都做恍然大悟狀,讚佩地看向皇上,只是不知道幾個真幾個假。霍去病卻只是端著杯酒慢啜細品,神色淡然。

本站所有小說均來源於會員自主上傳,如侵犯你的權益請聯絡我們,我們會盡快刪除。
本站所有小說為轉載作品,所有章節均由網友上傳,轉載至本站只是為了宣傳本書讓更多讀者欣賞。
Copyright © 2024 https://www.lwxszw.com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