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古墓(1 / 2)

印臣跟著哥哥走進由國家專門的考古人員重重包圍起來的古墓區。混雜有青膏和白膏泥的地下土層被裸露出來,接下來是一層一層的臺階,一級一級地往下收縮,土質比較鬆軟,踩上去會有一絲細小的迴音。

臺階的四壁上安有專門的燈盞,沒有必要是不會熄滅的。同樣也是為了防止意外。

女屍放置在一個透明並密封完好的玻璃器皿之中,身下是一層漆黑的已經被久遠的年代腐蝕殆盡的棺槨。

雖然歷經上千年蝕化,這具女屍仍然儲存完好,從面部上仍然隱約可見生前的卓姿與雍容。她的頭上飾有羽毛,想來死的時候應該是位新娘。

藉著光,印臣驚異地發現昨晚她戴在手上的蓮花鏈子,此刻正妥帖地戴在那具屍體的手上。這、這是怎麼一回事?她驚慌失措地拉住逐酹的衣角,喚了他一聲。

“怎麼了?”逐酹的臉孔淡淡的不帶絲毫表情。背對著光,模樣看起來幽深地嚇人。

她的身後伸出一雙柔和的手,像是給予她力量一樣扶住了她的肩膀。“印臣,你小心一點。”樓蘭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他們身後,微笑著說。“屍體是有些嚇人,可是沒關係。她總不可能活過來咬你一口。”

印臣臉色煞白地看向女屍手上的蓮花手鍊,和自己的一模一樣。“她總不可能活過來咬你一口。”她聽見樓蘭這麼說,恢復了一點理智。也許是有人在惡作劇,一定是這樣。

“別擔心。”逐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拉起她柔弱無骨的雙手,”你來看看這些壁畫吧。”

經逐酹的指引,她抬頭看了看牆壁。四周是浩浩宇宙,日月運轉,星辰環繞,流雲紫氣飄逸飛卷,似乎有些象莫高窟裡的畫風。

壁畫共有四副。一副是一位年輕的僧侶接受師父教誨的圖案。他雙手合十,低眉順目,面貌俊朗。接下去是他向一位手執淨瓶的青衣女子求取蓮花的圖。他的手指伸出,做成一個拈花的手勢。再下來是那女子含羞帶怯地遞給他七莖蓮花。那僧侶態度謙和,雙目緊閉,卻似不曾看那女子一眼。最後一副是一個慈眉善目的大菩薩,座下是蓮花臺基,正在普渡眾生。

“這好象是個佛經故事。”印臣想不起來誰對她說起過,但是的確有這麼一個印象。特別是那個青衣女子,在此之前似乎自己見過她一樣。那漫漫的黃沙古道,迢迢征途又像畫兒一般重現於眼前,她看見的那個梳著一對入雲髻的女子,怎麼好象和畫上如出一轍?

“的確是個佛經故事。”樓蘭接茬道,”我也好象在什麼地方聽說過。”

“這可真奇怪?你們都聽說過……”逐酹皺了皺眉,一臉沉思的樣子。

他拉了拉妹妹的手,發覺她手心滲著些許汗珠,估計是被剛才的女屍嚇著了。

不過錢教授提起今天要把這具女屍搬到基地去研究,放在這裡一是不方便儲存,二是不夠安全。如此珍貴的具有重要考古價值的女屍出了絲毫差錯他們都擔當不起。

“這樣吧,樓蘭你讓人把這些壁畫拍下來,我們回去再研究。”月逐酹低聲問了一下妹妹,建議她是否回去休息。

印臣用手細細撫摩著這些色彩鮮豔如初的壁畫。儲存得十分完好,手感有些不平。這些畫運用了色彩對比的手法,使畫面格外逼真。那個青衣女子酷似唐朝貴婦,梳高髻,戴寶冠,耳墜鈴鐺,項飾金環,臂有釧,腕有鐲,青衣羅裙,明眸翠眉,粉頤朱唇。這樣的畫應該出自唐朝吳道子之手。可是依據年代推算,要早那麼幾十年。

她聽見哥哥問她是否要回去休息,於是點了點頭。她要回去查閱一下史料,不過心中已然冒出來一個人物,只是不太確定。

樓蘭目送他們出去。走到出口的時候她回頭望了樓蘭一眼,略有歉意地笑了笑。樓蘭向她招了一下手,站在那幾副壁畫的前面,讓印臣有一個感覺,彷彿樓蘭就是從畫中走出的那個青衣女子,對她吟吟淺笑。

她揉了揉太陽穴,額上那抹紅色的疤痕隱隱作痛起來,也許自己不該想這麼多的,不該呀。

“哥,是不是推斷出來那些壁畫出自何人之手,就可以知道那具女屍的來歷?”在回去的路上,她順口問道。

“當然,即使不能知道女屍的具體身份,但是還是會有很大的幫助的。”

“錢教授沒有初步鑑定一下嗎?”她小心翼翼地試探,怕自己的意見說出來貽笑大方。

逐酹笑了一下。他深知妹妹的心思。“錢教授說似乎是公元600到700年之間的作品,覺得是吳道子,可是也不確定。因為史料從未記載過吳道子來過敦煌一帶的證據。”

這些壁畫和流傳下來的卷軸不一樣。後者是可以經過人工的買賣或增予從而有地點上面的變化。而壁畫除非親臨,否則此地難以留下如此神韻之筆。

“嗯”,她應了一聲,證實了自己推測的正確性。

“印臣,你心中是不是已經有了一個人選?”

她點了點頭,說出一個讓他震驚的名字:“尉遲乙僧。”

尉遲乙僧是于闐國的貴族,與父親尉遲跋質那一起被于闐國王封為郡公並授其為宿衛。唐朝初年以質子的身份來到大唐,潛心研究畫技。他在繪畫藝術上的一個重要貢獻就是他創造性地運用了凹凸法,即利用色彩深淺暈染,造成明暗對比關係,使畫面出現立體感和真實感。這種技法最初見於印度犍陀羅藝術。傳入新疆後,當時的于闐、龜茲等國的的畫像吸取了人物衣褶緊容和人體肌肉的明暗暈染,以及裸體等表現手法,同時又借鑑了中原的畫法和藝術觀念,創造出了具有西域風格以及地方特色的繪畫,形成了一系列畫派。

他到了大唐以後,更是將這種技法發揚光大。後來的吳道子首先打破唐以前中國畫以線條為主的慣例,在人物畫中使用。山水畫引入此法後也別開生面,特別是王維在水墨山水中注重暈染,“遂來後來南宋風氣”。可見其影響之巨大。

他先後於慈恩寺、奉恩寺、光宅寺、興唐寺留下壁畫,深受唐人喜愛。

逐酹的臉驚嚇過度一樣抽搐了一下。他搖著頭說:“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是他。”

“為什麼?哥,在沒有正式鑑定以前,任何事情都是有可能發生的呀。”

“你不要說了。”他揮了揮手,制止了她說話的衝動。

印臣很少見到他這樣的表情和這樣的舉動,皺了皺眉,卻突然嗅到一種淡淡的藿葉香氣,從哥哥身上傳來。剛才在古墓中那具女屍的附近,她同樣感覺到了這種香氣,難道說哥哥和那具女屍之間有什麼特別的聯絡?

想到這裡,她的傷疤又開始作痛起來,滯後的她腳腿一軟,暈倒在大道之上。

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然是月朗星稀、華燈初上了。

這次完全是一個陌生的環境,燈火通明,還伴有許多現代化的的儀器和裝置。有些仍在運轉中,像是個大型的實驗室。

樓蘭戴著手套,一身工作服出現在她面前,微笑著說:“你醒啦?剛才昏倒真是嚇壞你哥哥了。幸好基地有位實習醫生,給你診斷一番說沒有事情,就是有些疲勞過度。”

“我哥呢?”

樓蘭給她指了一個方向,“他正在和錢教授研究那寫文字。對了,我剛剛做完一個切片的年代鑑定,是有關古墓中的物件的。儀器分析的結果是公元632年,也就是唐貞觀六年。”

“這麼說我的推測是正確的?”

“你的推測?”

印臣點點頭,“我覺得古墓中的壁畫是出自尉遲乙僧之手。”

“嗯,他是于闐人。說下去。”

“古墓中的壁畫線條流暢波折起伏,立體感極強。細節處理上微妙獨到,連衣服的複雜變化都能充分表現出來。照理推論這樣的畫風應該是唐朝的吳道子無疑,然而一則吳道子是盛唐畫家,而你的鑑定結果是出自初唐時期,年代首先就不符合。二則史料上並未記載過吳道子曾親自到敦煌一帶作畫。而尉遲乙僧身為于闐人,從於闐到唐朝都城長安,敦煌是畢經之地。史料上曾經記載過於闐國王曾先後兩次親臨長安,可見兩國交往之密切。何況尉遲乙僧筆端下的人物同樣也有上述特徵,所以我覺得作畫之人應該是尉遲乙僧而並非吳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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