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冒險。
沒有十足的把握,他不能在現下這個時間開口。
他這樣問等於自曝身份,傅少御是行正路、講俠義的武林正派,若只是烏龍一場,對方不一定能容得下他。
退一萬步講,縱然當真是他,十年過去了,當初那幾日的“情誼”又能殘存幾分?
蕭絕持悲觀態度,但又不可避免地心存一絲僥倖。
傅少御對他而言,到底是變得特別了。
“公子,你又走神了。”
燕飛霜嗔笑,繞到他面前,指了指東邊的院落:“我要去看下我那個倒黴哥哥,公子你如果想遊園子,我命人給你送把傘來。”
蕭絕道:“我同你一起去。”
燕飛霜怔了一瞬,笑得更加開心:“好啊!”
紙傘不著痕跡地向身旁傾斜,綿綿細雨打溼了姑娘家的那點心思,燕飛霜不時向旁偷瞄一眼,鵝蛋似的臉頰飛起紅暈。
只是剛踏進那間院子,一道怒吼就打破了這紙傘下的靜謐。
“嘶!沒長眼的東西,滾!”
房門開啟,一名小廝誠惶誠恐地退出來,見了簷下的二人,連忙垂首行禮,喚了聲“二小姐”就跑遠了。
門內傳來另一道明朗的聲音:“你亂髮什麼脾氣?要怪也是該怪你自己貪杯。”
“表哥也在,我們進去吧。”燕飛霜明顯鬆了口氣。
她最發愁和燕星寒單獨相處,若不是孃親非要她來看一眼,她根本不會踏足這裡半步。
“怎得就是我的錯了?你若不劈暈我,我怎會出事?阿嚏——”燕星寒裹緊被褥,瞪著床邊的施奕。
“若不打暈你,你不定還要說出什麼荒唐話。得罪了傅大哥,你想要姨丈親自教訓你不成?”施奕把藥碗遞過去,“快些喝了。”
“不喝,苦死了。”燕星寒嫌惡地皺起鼻子。
“都多大人了,還嫌藥苦,”燕飛霜踏入門內,嗆聲道:“傳出去丟人不?”
燕星寒低罵她一句“死丫頭”,眼見得她身後跟著的人,氣更是不打一處來。
他把摔落池塘這事歸咎於傅少御,而蕭絕是傅少御的朋友,自然也被燕星寒歸於同黨連坐處置。
“你倆別見面就吵,讓蕭公子笑話,”施奕把湯藥又往前遞了遞,“把藥喝了,你的胳膊也好快些恢復,不耽擱下月成親。”
燕星寒右臂被夾板固定,吊在胸前,他理直氣壯地說:“餵我,”隨即把目光轉向床邊,“麻煩蕭絕來吧,阿奕他笨手笨腳的,做不來這種事。”
“星寒!不得無禮。”施奕厲聲道。
燕飛霜也不樂意:“你左手也廢了嗎?竟還學會使喚人了!”
“我左手不爽利,再說只是朋友幫個忙而已,哪裡算得上使喚?”燕星寒瞪了妹妹一眼,“小姑娘家家的,哪兒那麼多話?”
燕飛霜還要頂嘴,蕭絕已跨過她身邊,把施奕手中的藥碗拿了過來。
“沒關係,若是燕公子喜歡,蕭絕可以每天都來幫忙。”
“當真?”燕星寒本意就是羞辱他,順帶膈應傅少御,見對方主動送上門來,便順竿往上爬,“那我便不客氣了。”
蕭絕笑如春風,舀起一勺湯藥喂到燕星寒嘴邊:“自然不必客氣,蕭絕樂意之至。”
燕飛霜氣得火冒三丈,想要跟她哥吵架,被施奕眼疾手快拽出了房間。
“表哥!你看他!實在太過分了,為什麼攔著我?”
“他的脾氣你最清楚,你越跟他吵鬧,他越是要跟你作對。”
“那就任由他這樣欺負蕭公子?人家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是傅大哥的朋友,燕星寒怎麼一點教養風度都沒有?小肚雞腸的,枉為七尺男兒,辱我燕家門楣!”
燕飛霜刻意抬高了音量,又被施奕捂著嘴巴往廊下走遠了些。
燕星寒將她這話一字不落全聽了進去,暗道他這個小妹實在狼心狗肺,胳膊肘往外拐。先前她就因傅少御瞧他百般不順眼,這會兒又因蕭絕如此不留情面地數落他,教他如何能嚥下這口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