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被困鎖了近十天,後放火燒山,在眾多武林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悄聲逃離,又不想讓蕭絕過於擔心連夜趕來山莊,傅少御已是精疲力盡。
此刻交代完他認為最重要的事,終於如釋重負,抱著蕭絕說了兩句話就沉沉睡了過去。
蕭絕躺在他懷裡久久不能平靜。
一來是因為震驚於傅少御的深藏不露,二來則是在梳理這些日子發生的種種事情。
從他拿到唐筠給他的那幅畫像開始,他就走入了傅少御精心設計好的佈局中。至於傅少御非要引他下山的原因,蕭絕大概能明白一二。
無非是魔教想要清除異己,又不想讓他牽連其中,所以傅少御要誘他離開,好為唐筠整肅踏仙閣的內部勢力爭取時間。
至於男人為何要親自作餌,蕭絕篤定地想,他肯定是急切地想要再次見到自己。
而平川府沈家莊的壽宴上,岑不語假模假樣獻上劍譜殘卷作為賀禮,唐筠又假借踏仙閣名義到燕家鬧事,還有那兩名異域女子向中原武林發出的邀約……
一樁樁,一件件,都圍繞著二十六年前的那樁滅門慘案。
如此大張旗鼓,不斷挑動整個中原武林的神經,傅少御的意圖應該是要引蛇出洞。
這個時候誰按捺不住,誰就是做賊心虛。
想起前段時間他們去塞北時屢次遭遇死士追殺的事,蕭絕想,傅少御的目的應該達成了。幕後真兇大概已知道了傅少御的真實身份,迫切地想要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究竟是誰呢?
蕭絕閉上眼,在腦海中搜尋他能想到的一切細節。
驀地想起唐筠在婚宴上送呈給燕無計的那支陳舊玉簫,他說是從踏仙閣的庫房中搜羅出來的玩意兒,當真如此嗎?
那支玉簫上的飛燕掛墜他認得,孃親在世時最愛做那種形狀特殊的飛燕結,然後再歇斯底里地把它扔進泥土裡咒罵燕無計的絕情。
玉簫該是燕無計未成名前的私物,怎會落在崔玉書的手裡?
是私交甚好,還是另有緣由?
難道燕無計當年也參與了那場屠殺嗎?
蕭絕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大,否則若燕家人當真無辜,依傅少御的性子,不可能縱容他給燕星寒下毒。
如此想來,燕無計之死,是傅少御所為嗎?
蕭絕輕輕翻了個身,藉著昏暗光線打量著近在咫尺的那張俊臉,把這個念頭否定掉了。
傅少御和他外公苦苦隱忍二十六年佈局追兇,若換做是他,絕不可能容忍罪魁禍首如此悄無聲息的輕易死去。
定有其他人在背後翻雲覆雨。
蕭絕嘆了口氣,整件事錯綜複雜,他僅憑一些表面發生的事進行推測,其實沒多大的意義。倒不如睡醒之後問問傅少御,他現在總不會再對自己有所隱瞞了。
他重新閉上眼,努力把那些胡思亂想撇除乾淨,睡了這些日子最為安心的一覺。
待翌日醒轉時,他才後知後覺,想到了一些不對。
他一腳把睡得正香的人踹下床,“咚”的一聲響,把正在院子裡溜達的赤雪嚇了一跳,她趕緊小步跑到窗下,還對院牆上的褚風招了招手,示意他快點過來聽牆角。
褚風來了興致,縱身跳下院牆,腳步輕盈如草上飛,和赤雪面對面蹲在窗下,一臉壞笑,側耳細聽。
只聽他們公子連聲說了兩句“聽我解釋”,隨即就是乒乒乓乓幾聲亂響,然後房門“砰”地被撞開,傅少御赤著雙腳率先蹦出來,一隻靴子緊隨其後,被甩飛撞到了簷下廊柱。
“我真的沒有懷疑你綁了燕飛霜,只是問一下……”
又是“砰”的一聲,房門重新關上,差點撞著傅少御的鼻尖。
他拍了拍緊閉的房門,繼續道:“誰能想到你會把我打暈綁回踏仙閣呢?我承認,我當時是有些生氣,便想著裝裝模樣讓你長點教訓……”
“你去死吧!”
房門倏然開啟,另一隻靴子穩準狠地砸進傅少御懷中,隨即房門又大力地摔在他臉上。
“噗哈哈哈哈哈——”
窗下兩人爆發出一陣無情大笑,傅少御沒好氣地把靴子扔了過去。
褚風拽著赤雪往院子裡跑,一臉幸災樂禍:“他急了他急了,早就勸過公子不要太過分,演戲該適可而止,結果呢?砸腳了吧?!”
傅少御又把另一隻落在腳邊的靴子扔了過去,正砸中褚風的屁股。
褚風“哎喲”一聲,捂著屁股大笑著跑沒影了。
靛青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傅少御好說歹勸才把蕭絕哄上了餐桌,並把這幾個人一一介紹給蕭絕認識。
赤雪活潑地衝蕭絕晃了晃手裡的鈴鐺,笑得極其甜美:“我們和公子交過兩次手,算不得陌生人了,對吧?”
她不提還好,一想起當初這對姐妹花連同唐筠一起在燕家配合演戲,裝作互不相識,把整個中原武林的人耍得團團轉,蕭絕就更來氣。
他感覺被愚弄了,哪怕傅少御沒有惡意。
更別提這段時間他每天都焦心灼肺,擔心傅少御會因立場問題從此把他當做畢生死敵,哪知道傅少御竟是裝的!
太可氣了。
氣得他把傅少御殷勤夾過來的菜,一根一根都挑出來,扔到了盤子裡,分毫未動。
傅少御在桌下扯了扯蕭絕的衣角,小聲地哄:“我知錯了,燕飛霜的事算我冤枉你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