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的功課(1 / 2)

小說:人的雜誌 作者:張煒

<h5>1</h5>

對我來說,早在得到這份秘籍之前,就有了一次不期而遇的人生停頓:就像一匹飛速向前的奔馬突然止步不前了,緩緩地走向了一個吸引它的奇怪角落,然後垂下頭顱,仔仔細細嗅著地上的什麼——如果我就是這匹馬,那麼吸引我的會是什麼東西?是一些典籍,一些關於這個半島東部一個古老氏族的故事——準確點說是一個幾千年前的古國的考證和研究資料。它們全都是從一些故去的老先生離世前的最後幾年或乾脆就是從他們的後人那兒搶救發掘出來的。有許多隻是一些片斷。我相信它們的出世,是一個學術走向多元和繁榮的一個不錯的兆頭,這有點使人興奮。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大約是前些年,是在東部地質考察時的不經意的拾取,或直接就是同行的考古專家的解說和提示,使我對自己出生地的一些歷史隱秘有了濃厚的興趣。一個人關於自己的族先,以及比這更早的部落和胞族的故事,他們從哪裡來到哪裡去的遺蹟和隱蹤,當然是極具好奇心的。這或許可以稱之為一種神秘的力量,它甚至只能在一定的人生階段才會出現,並變得不可解脫,像宿命一樣越來越緊地纏上他。

我不願誇張這種宿命的力量,但這種用世俗語言似乎很難表述的某種感受或心結,我還是不得不說一下:它的確是存在的,並且早早晚晚都會得到印證。我真的在這些年裡有意無意地搜尋起許多關於這方面的資料。它們很難弄懂,但藉助出版整理者搞出來的大量詳盡的註釋,總還能勉強閱讀下去。我作了大量筆記,並在後來東部之行的一些間隙裡,按典籍資料上的標記和提示,特意到一些早已淹沒或新近得到發掘的遺蹟那兒去過。這對我來說真是一個全新的天地,它漸漸成為人生抵達中年之後的一站、一門有滋有味的功課。

從地圖上看,我的出生地是一個半島上的半島,圍繞它,這個伸進大海里的犄角四周,有說不清的一些零星小島,它們散佈在大海里,一直延伸至公海、至深處、至極為蒼茫之域。在歷時五千多年甚至沒有文字記載的更長的一段時間裡,這裡發生的事情神秘無測。有歷史和古地質學家依據強有力的出土物證,指出這個神秘犄角的左側和前端,過去與另一片大陸——如今也成為了一個半島,原是連在一起的。大約在夏商甚至更晚一點的時候,才發生了一次驚心動魄的海峽陸沉。於是兩片大陸分離了,一個犄角形成了。而在它形成之前,卻發生過不止一次的氏族大遷徙。

這個遷徙的偉大氏族叫作族,在史學家那兒被稱為萊夷,早在新石器時代,就已經統治了包括半島在內的一大片土地,它在西周以前是一個最為強悍發達的國家,其疆界從東部沿海直達半島中部,向西跨過了黃河,向南越過了泰山。至於大遷徙,發生的原因只能有兩個:一是由於地理環境的巨大變遷不再適宜於居住,二是因為強大的異族入侵,以至於必須以部落遷移來避其鋒銳。在歷史學家的結論中,萊夷族的一部分北遷遼東以至更遠的貝加爾湖地區,即是因為第二種原因。這是一個糾纏了幾千年的悲壯慘烈的氏族和國家的故事,是包含了比歐洲的特洛伊、海倫之戰的故事更為曲折驚心的歷史傳奇。

而這個傳奇的發生地——偉大歷史悲劇演出的中心舞臺不在別處,即在我的出生地,在那個所謂的海角。僅僅如此就足以讓我掩卷長思,心潮難平了。我在想象中把自己作為一個真正的萊夷人後裔,剩下的問題就是史實的追認和指證。我想這可能不是什麼人生興趣,更不是虛榮與否的問題,而只能是類似於血緣的本能在起作用。如果說更早時候對此一無所顧,是因為無知和日常的匆忙,還不如說是短淺人生閱歷的侷限,是一種覺悟的遲到。反正我樂意將這中年的不倦解讀昇華至一個應有的高度,由此去認識,並更加樂此不疲。

我一天到晚談論的、在筆記本上描畫的“器”“魚族”“萊子國”“孤竹”等字眼,在梅子聽來如同天書。但她在我的一臉肅穆中、在我的多少因為焦思和用心而變得沉默寡言中,也開始漸漸收斂起嘲笑。她不願過多地過問我的事情,雖然並不表示支援。我承認,這種事對於女人通常來說總是很隔膜的,這是偏僻的無人理睬的學問,是幾乎沒有任何功利可言的東西,在她看來其性質多少類似於近年來興起的集郵,卻遠不如集郵來得有趣和實惠。別小看了那一張小小的郵票,據梅子說就依靠這玩藝兒,她單位一個翻鼻孔的其貌不揚的小女子,夥同其愛人在不長的一段時間裡竟然發了大財。“他們發了大財!”“多大?”梅子可愛的眼睛瞪著——她臉上最漂亮的就是這雙眼睛了,神氣特異,無以言表,我的一個好朋友說這叫“杏眼通圓”——長時間不吱聲,後來可能是為了強調吧,將嘴角用力擰了一下,這才大聲說道:“三萬!”

我沒有吱聲。三萬不是小數。萬元戶在這個城市裡還是鳳毛麟角呢。

但我並未因此而稍有氣餒和鬆懈,或一絲一毫業餘嬉戲的心情。我甚至為自己沒有更早地涉獵這個重要的領域而後悔。想想看,如果更早一些,如果在我迷戀地質學的同時能夠將目光投向生於斯長於斯的這片海角,說不定也就沒有了後來的彷徨和沮喪。要知道這段倒黴的時間長達三至五年啊。是的,一個人未到中年就已經沮喪,已屆中年則處於了無所適從的十字路口,不能不說是人生的至大挫折。我發現不僅是我,環顧整個一座城市,差不多所有和我年齡相仿而經歷迥異的人,都在中年前後徘徊起來。冷靜,失望,荒蕪,最後就是——悲傷。悲傷這種東西是不幸的,但卻並非廉價。它沉甸甸的,如果不能迅速從心裡剔掉,人就得被壓迫致死。中年的無效選擇是致命的,而有意義的選擇,哪怕僅僅是一個稍有價值的愛好,它到底意味著什麼,難道還用饒舌嗎?

我對瞪著一雙大眼的陽子不無得意地說:“難道,難道還用得著我來饒舌嗎?”

陽子點點頭:“不過,這很像一個老學究乾的事情。如果呂擎來做,說真的,我倒不太吃驚。”

“我來做你就吃驚了?”

“有點兒。”

“換一個角度來看吧。其實我們這一幫人幹什麼都不能小覷。就像你吧,有一天我發現連你也畫起了裸體模特兒,簡直給嚇了一跳。後來習慣了也就好了。畫家嘛,哪能不畫這個。說到對古國史的興趣,我從地質學、從馱著背囊滿山遍野亂跑的一個人走到眼下,本來就不必大驚小怪吧。”

“那還是不一樣。你這一段有點怪,連葡萄園的事都扔到了腦後,讓我們吃驚不小。怪可惜的吧。”

“沒有的事。這怎麼可能呢。那片園子一切正常,它正按計劃往前推進。我手頭的這個事情不過是一個方面,我說過,它是我的一個功課——中年人應該有很多的、不同的功課。”

陽子意味深長地笑了:“是啊,你大概想門門功課都考個優秀。但願你能。”

<h5>2</h5>

呂擎和陽子是我在這個城市裡兩個無話不談的朋友。他們的事情從不瞞我,我們之間一度甚至可以說沒什麼隱私。但近年來就不能這樣說了,我相信在長時間滯留東部的日子裡,這座城市裡究竟發生了多少怪事、他們兩人又幹了些什麼,我也可能給矇在鼓裡。即便在我也是一樣,我在那個葡萄園裡的生活,還有其他種種繁瑣,他們兩人也不可能悉數知曉。這當然不是故意隱瞞,而是無暇敘說,或出於矜持。中年人的嘴巴又緊又深。

我得到了一份秘籍的事情暫時不想告訴他們。實際上也無密可保,我只不過想獨自悶上一段時間,想看看再說。

另一個原因就是,我在這個城市裡已經另有分享秘密的人,她是一位十分特別的女性。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我們之間保持了難能可貴的純潔關係,當然這對於我們兩人來說都很不容易,它正越來越成為了一種考驗。但令人欣慰的是我們硬是經受住了種種關口,至今沒有留下一點愧疚。我可以坦然正視梅子的那雙杏眼。這種關係我從來沒有對他們兩人說起過,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陽子近來常常話中有話,這使我懷疑他和呂擎知道了什麼。這當中雖然並無包含怕人的內容,但弄得周圍盡人皆知畢竟非我所願。隱藏這種關係的理由不多,只是在人際關係方面,我想保留完全屬於自己的一個角落而已。但是,在心的更深處,是否擔心這種關係在某一天會向著一個不可預料不可控制的方向偏斜、是否正有意無意地為它的將來預留了什麼空間?這是連想一想都令人自譴和耳熱的事情,我連連在心裡說:“這不可能,這絕不可能!”

有時候想起自己在葡萄園的一些經歷,會覺得這有點掩耳盜鈴的意味,是中年人常有的沉著和虛偽攪在一起的某種怪異行為,一種漸漸趨向曖昧的過程。但好就好在我對此既有察覺,也就有了足夠的抵禦和制動的能力。我總是在一條底線前邊止步,總是將雙方的熱情集中在一個明朗可鑑的平面上,而不使其往縱深發展。這是一種混合了某種智力的情感交集,多少有了一種遊戲的意味——當我發現了這一點時,心裡立刻有了一些難過。我覺得這樣對不起一位異性朋友。一種過來人的深沉經驗和多多少少的狡獪,一種中年人的滄桑,摻雜在與一個單純的姑娘的來往之中,或許是極不誠實和極不質樸的。

我多次想中止這種關係,但就是沒有理由,似乎也沒有勇氣。沒有引誘,沒有欺騙,彼此只有美好的交談和嚮往,還有越來越深的友誼。這是真正的友誼,兩性間的友誼——這是可能的嗎?比如說她長時間以來都稱呼我為“叔叔”,後來又改為“老師”,再後來是“你”,或乾脆直呼其名。是的,過分的熟悉和相知會改變一些東西,它有時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我在與葡萄園的鄰居、那個園藝場的異性來往中,就有類似的體會。

不必諱言的是,這種交往帶給我的是極大的愉悅,還有心靈深處濃濃的幸福感。突兀地中斷這種交往,這怎麼可能呢。如果這是輕易可以割捨的事情,那麼我相信這個世界上的許多事情都好辦得多了。我告訴自己:沒有理由,沒有必要,也沒有危險——關鍵是沒有危險,這才是主要的。

回頭一看,我在回到城裡的這段時間裡,竟然把這麼多工夫花在了關於東部古城的那些典籍上。我一次次跑圖書館,各種各類的藏書之所都訪遍了。這使我大吃一驚:原來我們這座令人不快、一切都熟稔無奇的城市裡,仍然還有那麼多未曾涉足的隱秘角落,它們不能不說是博大精深。它們被一層世俗完好地、一層一層地覆蓋了,上面又長滿了時光的青苔,讓人們平時毫無所察地在其上跌跌撞撞地走著,時不時地滑一個大跤子。我沉浸其中,有所斬獲,學問見長,幽情思古。要知道我所關心和注目的不是別處,它正是我的出生地啊。

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過去了,竟然忘記了和朋友打一聲招呼,甚至忘記了她——這是真的嗎?我好像一直在冥思、在遠古的跋涉之中慨嘆,在另一個時世裡恍忽。對這種專注最先感到吃驚的是梅子,後來就是她了。她有一次甚至在電話裡說:“一直沒有你的聲音,你離開市裡了嗎?”我說沒有,正用功呢。其實我的心已經離開了,我正在萊子國裡開始了漫漫神遊。

時間一長,她已經從我的口中對這個古國十分熟悉了,並且像我一樣,自認為就是這個古國的後人。當然,最初這不過是我個人的一種判斷,後來也就極大地影響到了她,使她對自己的出身變得堅信不疑。這很重要。

那還是許多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查閱資料時看到了一位姓“淳于”的著名女學者的書。這本書的扉頁上有她的黑白照片,那真是美極了。我漸漸對她的情況有了更多的瞭解:原來這位學者也出生於東部的海角,是當年學界裡極有名的一位美人。但她的男人在學術界比她的名氣大多了,最後卻多少因為娶了她而遭到一場不小的報應,大概是因為深陷嫉恨吧,結果兩個人的下場都很慘。這一對夫婦的命運引起了我的極大關注,並因為牽扯到另一個人的事情——我正作那個人的研究,當時就一口氣查閱了許多卷宗,蒐集的資料堆了滿滿一桌。就這樣,一場辛勞的結果是讓我猝不及防地知道了一個令人驚心的故事。我同時發現,無論是古代還是今天,我出生的那個海角都有許多人姓“淳于”。

而她,與那個女學者的姓氏是一樣的,而且她們同樣美麗。

她屬於萊子古國,這究竟有多少出於牽強附會的想象,有多少來自真實的歷史推演,恐怕不是一時能夠確定的。但至少我們兩個人,對這一點是越來越確認、越來越沒有猶疑了。這很重要。

我們都是萊子國的後裔,這個心念像一根韌性的帶子,把我們進一步系在了一起。她不知不覺地在業餘時間幫我翻找起一些資料,好像要和我一起完成這個艱深的功課。她多次要求和我一起去東部出差,到那些古國遺址,順路也去我們的葡萄園看一看。我答應了她,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實施。

這本秘籍也就是在這個時刻出現的。它面世的時機可真是相宜啊。

<h5>3</h5>

中年是一個神秘的人生時刻。我對其充滿疑懼和敬畏,充滿了極其複雜的心情。在這人生的特殊的分界線上,大喜悅和大悲傷常常會交替出現。我不止一次聽到有人嘆息:“人啊,警惕你的中年吧。”

他們的警示包含了多重內容,但多半把兩性問題作為其中的要點。中年人容易出事,其理論上的支援無非是:火熱的青年時代已過,雖不豪邁,卻也心有不甘,很想再試一把;其中的一大部分人煩惱於青春不再,而事業又沒太大的長進,不是一個理想的成功者——試問這樣的成功者又有幾個呢——失望和急切之情交集一起,於是在一些家庭倫理問題上出格或犯錯也就在所難免。女的搞起了第三者插足,男的熱衷於偷偷摸摸,拈花惹草。他們雙方都想重溫情感上一瀉千里的年輕時代,激情一旦煥發起來絲毫不讓當年。最重要的是中年人更有經驗也更沉著,出手穩準,志在必得,知道青春是多麼不牢靠的玩藝兒,要在較為緊迫的時間裡做成一點更有意義的事情。兩性關係上如此,經濟犯罪也是如此,學界的成果剽竊、名利醜聞,大概都不例外。於是問題接二連三地出現了,社會就這樣被中年人攪亂了。青年人喧譁衝動,而中年人實打實地、卓有成效地幹著一些壞事。

類似的分析總是伴有說不完的事例,讓試圖反駁者啞口無言。這方面的例子我最先想到的是萬磊:這個傢伙在我們這座城市名氣大極了,可是他自己還嫌不夠大。他的一張畫要賣一個嚇人的數字,儘管生前的許多時候是有價無市,但畢竟還是賣出了一些。他用這筆錢來置豪宅、找女人,出手闊綽,一擲千金。他只要看上了一個女人,不管對方是有夫之婦還是未婚少女,總是千方百計地纏磨下去,不達目的死不罷休。他一度留了長髮,又在腦袋後面紮了個馬尾巴,用這束甩來甩去的長毛唬住了不少淺薄的女人。他最擅長玩的是大大小小的商人和官場人物,因為這些人大半都是藝術懵懂又對收藏和附庸風雅之類事情興趣極高,讓他玩起來也就得心應手。他們最喜歡他的那條馬尾巴;其次就是女人:單純的女人見了他那副才高八斗的怪模怪樣,特別是醜巴巴狠巴巴的臉相,十有八九要在心中一陣驚詫,然後就是為其叫好,欽佩得五體投地。她們慣說的一句話就是:“男人哪,模樣並不重要,關鍵還是要有——才——啊!”果然,她們心嚮往之的那個目標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他就這樣出現了:這傢伙不僅有才,而且還醜陋、怪異、荒誕、無恥,渾身上下縱慾的標記十分明顯,似乎從來懶得去揣摸對方的心思。“你們要和天才來上一傢伙嗎?”他有時見了她們把畫筆一擲,就這樣直截了當地對圍上來的少婦們說。對方總是一下羞紅了臉,往後踉蹌著說:“萬先生真是能、能開玩笑啊!”其實他哪有什麼閒心開玩笑,他不過是竹筒裡倒豆子,直來直去。事成之後他會給她們一張小畫,要不就隨手寫一張大字,在上面胡亂把她們誇上一通。但不久他就會把她們忘記。對後一條,是她們最感遺憾和痛心的,都說:“心不專,心不專;花心,花心哎——天才可能個個都是這樣吧!”“都這樣!都這樣!”

萬磊不久遭到了報應。這既讓人心驚,又不出所料。但無論如何他還是有才華的—— 一種無根的才華,一種在消費的天空飄動的花花綠綠的才華,它們是確鑿無疑的。對這種才華我們既要望洋興嘆無可奈何,又會哭笑不得。無數這樣的天才在當今應運而生,稱王稱霸,走在人堆裡從來不正眼看人。如果有誰敢於對這樣的天才吐出半句不恭,立刻就會有另一些人大聲呵斥:“呔,這是嫉妒!”

令我吃驚的是,陽子竟然也成了萬磊真摯的擁戴者。他雖然對其為人不表贊同,但出於對其藝術才能的深度肯定,最後輕而易舉地原諒了對方的一切。陽子極力向我和呂擎推薦這個繪畫界的狂人、整個城市裡百年不遇的怪傑,一定要讓我們做這個人的朋友。呂擎不太理會這一套,我倒一度給說服了。這就是我最終去看他畫展的原因,並引出了他送我畫、在我家裡進出了幾回這種事。如果不是因為不久之後發生了一個惡性案件、不是因為這個人就此離世,我想事情在我們之間也許會以某種可怕的方式了結的。

我因為這個,對最好的朋友陽子極為不滿。他,一個與我有著十多年友誼、無話不談、讓我一直當成兄弟的人,怎麼會做起引狼入室的事兒呢?有一段時間我的憤怒達到了頂點——後來砰的一聲——惡性案件發生了,全部恩怨也就頓時了結。人不必仇視和怨恨一個不在人世的傢伙。而呂擎在看人方面就比陽子高明萬倍,他這人心思篤定,從來不聽咋咋呼呼那一套,不愧是一個大學者的後代,在思想和藝術之域見過大世面,想唬住他可不容易。他沉甸甸的目光和冷肅的面容分明在說:“哼,這一套我見得多了!”果然直到對方死去的那一天,他都沒怎麼買這個人的賬。陽子卻在背後咂著嘴說:“十分可惜,兩個人直到最後都沒有好好交談一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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