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小說:人的雜誌 作者:張煒

<h4>家 園</h4>

<h5>1</h5>

終於歸來了。踏入園子的那一刻,我能感到葡萄樹一齊抬起眼睛:它們看著這個身負背囊、腳步匆促的人,滿目驚異。一隻烏鴉站在搭滿了葡萄蔓的石頭樁柱上,不停地感嘆:“啊!啊!”畫眉和百靈在不遠處歡唱,比起烏鴉,我更容易聽懂它們的歌聲;蜥蜴在地上飛跑,它們被幾個陌生的腳印嚇得四處亂竄;一隻野兔從葡萄架下探出頭顱,飛快地活動了一下三瓣小嘴,倏一下逃到架子的另一邊去了;甲殼蟲在地上徘徊,伸出小得不能再小的鼻子嗅來嗅去,像是尋找一段失卻的記憶。

那棵最老的葡萄樹注視著我,一臉的仁慈。這位田園的長者微笑著,像以往一樣寬宥這個浪蕩子、落魄者和失敗的旅人。老人一生踞守在這個窮鄉僻壤,紮下了深根。它對外面的那個世界視而不見。我終於回來了,再次活動在老人的視野裡。

我把背囊放到了屋角。一場久別重逢的幸福,一場溫暖的歡聚。鼓額和肖明子似乎曬黑了一些,四哥夫婦微笑如舊。我想起什麼,把背囊解開——裡邊馬上散落出一些花花綠綠的紙片,它們肯定是孩子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塞進去的,這些看不出什麼用場的東西,卻被他當成最好的禮物贈予了遠行的爸爸。我的心頭一陣發燙,把這些閃亮的彩色紙片看了一會兒,又分贈給了鼓額和肖明子他們,甚至還給了萬蕙幾張——她把這些紙片放在手心上,像得到了什麼珍寶,翻來覆去地看。

離開時天還很冷,而今已是熱烈的夏日。那時葡萄的苞芽還緊縮著抵擋嚴寒,像我一樣熬過了一個嚴冬,這會兒油亮碧綠的葉片簡直要滴下什麼來,嶄新的枝條正猛力往上躥去,無數攀援的長鬚充滿了野性和力量。在下午明亮的光線裡看去,那旺長的長蔓簡直像在風中狂舞——是的,在刷刷的風聲裡,在這長年不息的海潮的呼嘯中,它們正忘情地舞蹈。在我離去的這段時間裡,大家肯定經歷了一個格外忙碌的春天:土埂被細細修過並結實地拍打過;田壟顯然已經施過肥澆過水;葡萄枝蔓整得一絲不苟又被馬蘭草扎過,一束束歸順在架子上。在漫長的冬天裡,幾乎沒有一株葡萄樹被凍死。柺子四哥的臉被曬得黝黑黝黑,只有魚尾紋綻放處才能顯露出原來的面板顏色。再有半個多月,早熟的葡萄顆粒就要開始變紅變紫,上面再掛一層銀霜,就像姑娘的臉龐擦上了淡淡的白粉。這會兒葡萄鼓脹著,在碧綠的葉子間閃爍,讓人想象接下去的那個豐饒的秋天。

夏天是這片平原上各種植物茂長的季節,也是動物們歡快跳躍的時刻。這對於它們是一個黃金時段。葡萄園的四周遍生著紫菜、風輪菜、雞矢藤、澤蘭、旋復花和畫眉草;鳶尾草開出了粉紅色花朵,它們長在高高的風旋沙丘上,美極了。我第一次見到鳶尾花曾經忍不住驚喜,把它小心地移到了盆裡,後來才知道這種花到處都是。一隻四聲杜鵑在遠處的雜樹林子裡歡叫,婉轉的歌聲讓人屏息靜氣。它很少從林子深處飛出,可人們在整個春天和夏天都能聽到它的歌聲。園子裡有夜鶯、針尾雨燕;一隻藍翡翠鳥就在不遠的一棵葡萄樹上跳來跳去,它對人毫不害怕。後來它停止了跳動,嘴裡叼了一隻很大的綠蟲。這隻藍翡翠鳥個頭很大,頭頂和頭側有著均勻的黑絨,眼睛下部長了一塊小斑,喉部、頜部和上胸、後頸,都有一道白色的領圈,而背部和尾巴全是光彩閃耀的紫藍;整個下體是棕栗色,長長的嘴巴和踏在葡萄梗上的兩腳卻是誘人的珊瑚紅……接著飛來一隻戴勝——它的頭頂有一頂神氣的羽冠,羽冠是棕栗色,頂端發黑。它總是傻氣地瞪著一雙大眼,長長的弧形尖嘴揚起來,好像隨時都準備與人交談。這兒可以看到各種各樣的啄木鳥,它們幾乎包括了北方啄木鳥的所有品類。我曾經留意過,飛到四周楊樹上的有棕腹啄木鳥、星頭啄木鳥、大斑啄木鳥,甚至還有綠啄木鳥和白背啄木鳥;最多的還是黑啄木鳥,那些由紅色和白色交織而成的雄啄木鳥簡直令人著迷……夏天的候鳥都飛來了,幾乎用不著尋找,隨時都可以聽到杜鵑的鳴唱、燕子的呢喃,可以看到輕靈的夜鶯、黃鸝,矯健的紅眼隼……

斑虎對我的迎接真是特別。在含蓄方面,它甚至比不上一隻鳥,很少把自己的激動悄藏起來。它剛見到我時一邊輕輕吠叫一邊往前猛躥,差不多一連跳過了好幾個葡萄架,撲到了我的身上。到後來我不得不抓住它長長的嘴巴,又握緊它肉乎乎的巴掌……它終於一動不動,開始安靜下來。它在默默感受什麼。四哥慢慢吞吞地走過來:“你知道嗎?你走了以後,它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哩!”原來有一段時間每晚都要丟一隻雞,萬蕙就對斑虎說:你也不要只管葡萄的事,還要管一下咱們養的雞呀豬呀。斑虎走到雞舍那兒嗅了嗅,就走開了。第二天晚上,四哥他們聽到外邊有尖叫聲,就拿著手電筒跑出去:斑虎正逮住了一隻大白貓,白貓把它的臉都抓破了。“你看,眼角這兒,還有鼻子上……”柺子四哥揪過斑虎指點著,我果然發現有小小的瘢痂。它用鼻子在我的嘴那兒撅了一下,突然高高地揚起了頭顱,一動不動歪向左側。

我和柺子四哥正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它一個撲展躍到左側三米多遠的地方,兩爪飛快地按動地上的什麼。接著是尖叫、蹦跳。原來有一隻紅點錦蛇被它撲到了。那條蛇絞擰著,幾次想用嘴巴咬住斑虎肉乎乎的鼻子,可斑虎每次都躲過了。我們好不容易才勸住了斑虎,總算讓這條紅點錦蛇走開了。

<h5>2</h5>

入夜後,四哥與我單獨待在一起。他沒像往常那樣攜來一個酒壺,與我邊飲邊談,也沒問城裡的事情,而是憂心忡忡地告訴:“老寧,地要塌哩!”“什麼?”我嚇了一跳。“這是真的!南邊挖礦的一直往北,挖到哪兒塌到哪兒哩,說不定哪天就挖到了咱的園子。工廠的髒水也淌過來,流過的地方連草都不生了……我害怕啊。”我有些蒙,看著他。也許我以前沒有注意,印象中礦區還在幾十華里之外呢。“越挖越近了。還有,聽說一個糟蹋人的大廠子要建了,到了那一天,咱們喘氣都得費勁。”“這是怎麼回事?”四哥牙齒磕打著:“這廠子到處遷,聽說它旁邊的人家夜裡晾了衣裳,早晨一拍打就成了布綹……咱這兒的市長要招那個廠子來哩!”

夜真靜。一股冷氣從烏黑的夜色裡掠過。一隻孤鳥飛過茅屋上方,發出沙啞的一聲。我喉頭發乾,想煮一點茶,四哥就點上了爐灶。喝這種黑茶的習慣是我們跟一位鄰居——園藝場西邊一位老太太學來的。可惜老人已經不在了。好苦的茶。眼前的夏夜有些陌生:以前我們會到園子裡點上一根艾草火繩,在它令人愜意的煙氣中仰躺著,沒頭沒尾地神聊。大家全在一起,有時連園藝場的那兩位姑娘也趕來湊熱鬧,她們主要是來聽四哥講故事的。園藝師羅玲和園藝場子弟小學的教師肖瀟,這兩個人已經成為我們葡萄園裡最重要的客人——而且她們都認識了來過這裡的呂擎和陽子……四哥黑影裡的聲音悶悶的:“挖礦,還有那個工廠,說到底都是災星,不知什麼時候會落到咱這兒。”“旁邊那個國營園藝場怎麼辦?”“誰也擋不住。你白天去看看西邊那些水汊子吧,早變了色,水邊葦子都死了。它一直流到海里,打魚的說用不了多久,這些魚鋪就得挪挪窩兒了……”

這一夜噩夢不斷。有幾次竟夢到了那個老太太:她戴著一頂黑呢帽,端著一杯醬油色的茶,就坐在旁邊。她一口被煙燻黑了的牙齒短短的,活動不已,我想努力聽清她在說什麼。“我去了那邊,像你一樣哩,想自己的園子,也就時不時回來看看……”我在夢中問她:“那邊就是陰間吧?那邊怎麼樣?”“都差不多,我到了那邊還是喝這樣的黑茶……”天亮了,我覺得那麼疲憊。還沒吃飯就去了園子南端,想看到一點跡象,暫時還看不出。四哥掮著槍走過來,引我往西邊走去。穿過園藝場即看到了前邊那處孤零零的海草小屋,它就是以前那位老太太的居所。想起昨夜的夢境,心裡一陣難過。我們繼續往前,接近那排槐樹才發現:它們真的枯死了。記得去年這些樹木還那麼茂盛!我們加快腳步來到了樹邊的溝渠跟前,馬上聞到了一股硫磺味兒:裡面的水竟是深棕色的,兩旁的蘆葦真的死了。這原來是一股死亡之水,它一直流向了大海。我們隨著它往前走了很遠,最後沮喪地停步。

“這些髒水是從南邊流過來的,有的是從山根下——那裡淘金的人排出來的毒水!渠邊的工廠都往這裡排水,再不就排到蘆青河裡……”

最後一句讓我心裡發疼。那條河多美啊!那條童年的河,它像小湖一樣的入海口,每一隻跳魚我都熟悉,每一株紅梢河柳我都撫摸過。我問:“它現在怎樣了?”四哥嘆息:“這會兒還看不出什麼。不過也快了。年前山後發了大案子:幾個村跟工廠打起來了,村裡人把工廠砸了一半就跑了,到現在還沒回家……”

未來的一天,我們會舍下自己的田園嗎?

回返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個現實問題:這裡是最著名的國際葡萄酒城種植區啊,一旦完蛋了,酒城怎麼辦?我於是這樣問了一句——想不到四哥沒有回答,而是由此想到了武早:“老夥計,你見著他了嗎?我是說武早……”我點點頭:“我和陽子都先後去過林泉了。”四哥長嘆一聲:“咱還是得把他接到園子裡來啊,說到底這裡比林泉好。我擔心那些傢伙用電打他。”他把電擊療法說成“用電打”——真的是一條灼燙的鞭子在抽打武早,是一種可怕的懲罰。我記起了上次在園子裡武早的快活模樣,特別想起了他與羅玲的友誼:

“如果他能來就好了。我們現在特別需要他早點好起來——在我們的大計劃中,他還是一個關鍵人物呢!”

“什麼大計劃?”

“我們以前談過造酒和雜誌的事嘛,那會兒還是亂想,而今真的要幹起來了——咱們的酒廠到時候全靠他了……”

四哥一談到“造酒”兩個字就興奮起來,咂著嘴,彷彿已經品嚐了酒的滋味,“咱要有了自己的酒廠,那是什麼成色啊!這事要辦就得上緊,武早的病?一點都不礙事的!”

“怎麼會不礙事呢?”

“上次他來我們談過了嘛,不礙事的。”

“那會兒我一直在場,你們沒有談這事兒啊。”

四哥哼一聲:“你不知道哩,我們一有工夫就拉酒。除了造酒,我們什麼都拉不成了——他病了,只能拉拉造酒;這活兒他太熟了,別說生了一點小病——就是睡著了都能造出一壺好酒!你信我吧,這種事兒我再清楚不過……”

<h5>3</h5>

葡萄園最繁忙的季節即將到來。離收穫還有一段時間,在這之前我們不僅要備好筐籠,還要趕在收穫前噴灑最後一次藥水,特別是要趕走那些飛到園裡的灰喜鵲。這時誰都鬆懈不得,一天到晚要不時地放開喉嚨呼喊。那些灰喜鵲呆在園子附近的雜樹林子裡,一有工夫就打個旋兒飛下來,把長長的嘴巴插進快要成熟的葡萄顆粒中。它並不是把一顆葡萄的甜汁全部吸光,而是要挨個嘗上一遍。這是非常頑皮也是非常討厭的一種鳥,它們的恣意妄為,留給我們的是災難性的後果。在這些日子裡,只要太陽還沒有落山,柺子四哥、萬蕙,我們所有人,甚至還有斑虎,都要在園子裡來往奔忙、不停地喊叫,有時把嗓子都喊啞了——灰喜鵲還是一群群往園子裡飛,而它們又是一些受保護動物,我們不能與之動槍……這就讓人處於一種尷尬的境地。

斑虎對此有說不出的憤怒,它迎著那些飛來飛去的灰喜鵲吠叫,露出了威脅的牙齒,灰喜鵲卻大笑著落在架子上。在這方面只有鼓額做得最好,她的嗓子響亮而純正,那呼叫簡直像唱歌一樣。萬蕙和柺子四哥最喜歡聽鼓額在園子裡拍著手掌喊叫。這個小姑娘昂著沉沉的、大大的額頭,在園子裡往復奔走,灰喜鵲也就遠遠地立在楊樹上看。它們大概想等她的嗓子啞了再飛回來……在炎熱的夏天,一場大雨之後,葡萄冒杈就要瘋長,我們必須將其按時扳掉。打冒杈的工作常常把我們累得精疲力竭:我們每天都要盯住葡萄樹,沿著長長的架子來複奔走,就像紡織廠裡的巡線女工。大家戴著一頂草帽,只有柺子四哥和肖明子除外,他們兩個早已曬成了黑人。汗水和葡萄杈沾上的綠汁摻合在一起,把我們塗抹得周身綠濛濛的。還有那些硬撅撅的葡萄乾枝、藏在綠葉中的鐵絲接頭,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把胳膊劃上一道道血口。葡萄的冒杈被折下來,然後堆成一堆一堆。它們像是一夜之間長出來的,水汪汪油亮亮,使人想到腳下的這片泥土蘊含著多麼巨大的能量。

堆在地上的冒杈歸攏一起,然後再打成方方的一捆扛出園子。它們沉極了,簡直壓得人直不起腰來。我覺得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喘不過氣,臉被葡萄蔓擁著,因看不清路徑一次次被絆倒。一捆捆葡萄藤蔓扛到園子外面,由萬蕙用鍘刀切成一節一節,培上水土漚制綠肥。

萬蕙一個人做活可以抵得上好幾個人。她使用一把很大的鐵鍬,一下下把結實的土塊掘出。她揮動鐵鍬的時候,胳膊上的肌肉一稜稜凸起,長長的頭髮粘在臉上,汗水順著黑紅的臉龐淌到下頜,又順著脖子流到前胸。她見了我就喊叫一聲:“大兄弟到樹陰下歇歇吧!”即便這樣喊的時候還是用力揮動鐵鍬,或伸開長長的胳膊,把鍘碎的葡萄藤蔓抱在胸前,奮力一揚,撒出一個扇形。她有時要放下手裡的鐵鍬跑過來,不由分說搶下我肩上的沉重,大步流星抱到鍘刀旁邊,撲哧一聲扔下……

給葡萄噴藥要兩人合扳一臺壓氣機,兩人擔水,一人手持噴霧杆噴藥。通常是我和萬蕙扳壓氣機,四哥持噴霧杆。萬蕙為了讓我省些力氣,總是用力地推著拉桿。這種單調的一推一拉的工作是很消耗體力的,特別是在炎炎烈日之下。汗水一滴滴落到壓氣機的踏板上,一會兒就把它打得溼漉漉的。我赤裸著上身,陽光已經把後背曬脫了幾層皮。萬蕙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因為汗水老要將其貼在身上,她就揪一些葡萄葉塞在衣懷裡,看上去怪異而又有趣。

我的兩隻手先是通紅,後來就打起了水皰。柺子四哥給我找來一副線織的手套,這樣雖然舒服一些,可一會兒手套就摘不下來了——擠破的水皰把它粘在了手上。萬蕙揪下一些葡萄葉子塞到手套裡,再讓我把手插進去。難以忍受的還有腰、兩個臂膀,它們都疼得鑽心。每一次推動壓氣機都要俯仰一下,兩天之後我的腰痛極了。但我咬著牙關一聲不吭,因為這時鬆開了壓力杆就再也不能工作了。

肖明子和鼓額負責擔藥水。他們從園子一角的磚井那兒把攪絆好的藥水擔來,因為有葡萄架的阻礙,每次都要繞上很遠。斑虎跟在他們兩人身邊跑來跑去,尾巴上,臉上,到處都沾上了藍色的藥水。

休息時大家躺在葡萄樹下,鼓額和肖明子與斑虎臥在一起,我和柺子四哥萬蕙他們挨近著。滿身的衣服粘在一塊兒,溼漉漉的身子又沾滿了沙子。儘管疲累,卻是非常愉快。勞動使我擺脫了莫名的頹喪,我發現沒有任何辦法可以讓沮喪離開,只有勞動。勞動讓我疲憊不堪,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可是我遠離了沮喪,這是極其真實的一種感受……每次休息時間只有十幾分鍾,一晃就過去了。柺子四哥說一句“起了”,大家就要哎哎喲喲地站起來。四哥先一拐一拐走開,手持噴霧杆在那兒等待,我卻怎麼也爬不起來。萬蕙就過來拉我一把。

萬蕙不想讓我再扳壓氣機,可我無論如何還是要和她一塊兒抓住那個手柄。萬蕙儘管氣喘吁吁,還試圖給我講點故事什麼的。我知道她想讓我忘掉疲憊。她的故事很簡單,沒有太大的曲折,也沒有出人意料的結局。這些故事只有她來講才合適。我一點也不膩煩。她說蘆青河裡有一條黑魚,黑魚又怎樣變成了一個人,那個人又怎樣迷上河邊的姑娘,讓她生了一個半魚半人的孩子——這孩子鑽到河裡,游泳的技術比誰都好……還說:大年三十晚上,他們莊裡的人迎接了一位大姑娘,大姑娘和他們一起包水餃,可是一邊包水餃,就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抓起一塊生肉吃,發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音。後來他們知道,那個大姑娘是一個狐狸變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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