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的徐福,不過滿足於做二十諸天的主人,他自認為帝釋天,不與超脫世間的佛陀相較。
其實也是因為在他的生涯之中,曾與達摩相遇,險些被一拳打死,所以就算是在達摩老死了之後,他也會下意識地避開佛這個字眼。
大須彌就全然沒有這種心靈上的陰影,他也不以佛為名,卻是因為自認與佛陀道路不同。
比起萬般忍讓、寂靜涅槃的佛陀,他更中意的是佛門傳入中土後,中原一些文人流傳的故事之中,連佛也能一口吞吃的孔雀。
他的招法,就叫孔雀王拳。
這一拳與方雲漢單掌一拼,刷了一下,便將他左手的袖子撕掉了一半,整個手肘以下的部位,內含的功法元氣、經脈實質,都好像要被這一拳給刷走。
但大須彌實際上並沒有佔到便宜,他手心裡捏過來一團元氣和功法的碎片,掌心一凹,便將元氣和功法脈絡的碎片吞噬下去,小臂的位置,卻炸開一蓬血霧。
正是被方雲漢的指力掃過,面板血肉,現出了幾道如琵琶弦的裂痕。
方元漢的左臂如鞭子般一甩,新的元氣就向著手肘以下,貫徹而去,將缺失的部分補全,左手五指已經柔雲順水,自然而然的搭上了刀柄的末端,右手則握在刀柄的前段。
雙手持刀,殺火暴漲!
紫白交織的明光,從兩人交戰的地方,一道道飛射出去,斬切周圍萬丈之地。
不知多少迷霧浪頭,被一刀切斷。
大須彌在接招的同時,狂退、暴退。
無論是孔雀王拳還是八百萬神道歸一拳,面對全力全開的方雲漢,都是在第一時間就落了下風。
大須彌一生所學,任何繁複的、剛猛的、攻擊性的招式,面對那刀中有劍,劍中有氣,氣發如印,印刀合一,四象風雨,雷火元磁,混合不休的功法,都會在轟然碰撞之後,無比慘烈的被破去。
如同春秋大刀破翡翠,漫天玉屑亂如雨。
往往要面對十刀之後,大須彌才能夠獲得一個短暫時機,反抄而入,阻礙對方招法的運轉,擊實小臂或手腕,為自己爭得更多的遊走餘地。
但是在此過程之中,他身上也已經添了許多刀痕,每一處刀痕,都沒有鮮血流出,只有亮閃閃的紫白光焰,持續灼烤他的神志,摧毀他的元氣根基。
若以現實來比較,他們兩個人在這個過程中,可能已經移動追擊了上百公里的距離。
方雲漢接近勝利的氣焰,在持續的高漲,不斷的攀升,但始終只是接近,而無法真正觸及這場戰鬥的勝利結局。
他的意志恢宏大氣的揮灑著,配合手中的刀光,一次又一次的爆發,心中卻不免升起一些古怪的情緒。
他能夠察覺到,大須彌也在戰鬥之中進步,而且進步的速度,竟然比現在的他更快。
當年那些強敵面對方雲漢的時候是什麼心情,現在方雲漢自己,終於也有所體會。
大須彌也像某些時間的方雲漢一樣,接觸、儲存了大量的資糧,正在透過這些戰鬥,把那些養分徹底吸收,並錘鍊出雜質,昇華出獨屬於自己的東西。
這讓方雲漢恍然間回想到了當初面對關七的時候。
但關七是以天地為我家,拿來就用,用完就丟,有借有還,隨意取捨,並不僅僅盯著敵人來探求。
而大須彌,更像是把敵人當成陪練陪玩,榨取了所有的價值之後,也絕不會放過,而是要不分利害,吞吃入腹。
“想把我當饅頭吃了嗎?”
縱然大須彌臉上的表情越來越悠然自得,沉溺於戰鬥,享樂於其中,防禦和攻擊都越來越有力。
方雲漢也不曾真正因之而焦躁,他雖然不笑,但動作之間,亦無半點遲疑,殺意之中,誕生出不可遏制的明快。
“那就來看看,你的肚量,能不能容納得了我的刀。”
刀!
還有決意。
武功可以是幻想,可以是幸運,可以是主流,可以是部分人畢生的目標,可以是日常的遊戲,可以成為百工百業的基石,可以是災禍,可以被厭惡……
但是,它絕不能是一個毀滅了其他所有選擇的選擇。
絕不能是讓所有人只能去走這條路,還要逼著他們全都笑出來的東西。
方雲漢的刀勢一變,陡然將大須彌逼向剛剛浮現出來的一塊歷史影像。
大須彌不驚反喜,反手一攬,大笑:“不管去哪裡,你這都是要促成老祖我要做的事啊。”
遠處僧皇,終究依循著戰鬥的軌跡尋找過來,卻慢了一步,眼睜睜看著他們兩個,一同撞入那歷史的片段。
老和尚專修守禦之道,也沒有足夠的實力殺入過去的歷史,只能在那段影像前方,焦急喟嘆。
“哎呀,這可怎麼是好,他們去了……嵩山?”
嵩山少林,禪宗祖庭。
這是少林尚未揚名的年代。
南天竺香至王第三子,菩提達摩,行走中土,在此拄杖。
這本來百草茂盛的山頭,已經變得一片焦土,眾多武林高手陸陸續續趕來,前仆後繼的,對意圖傳教於此的達摩,進行了長達百日的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