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9節(1 / 2)

只是臉上卻不得不做柔順狀,福身:“妾身昨日打擾君侯,倍感惶恐不安。從止戈院回來,虞嬤嬤便遣人道,今日江州周長吏返程,君侯事務繁忙,不得相送,未免失禮,只好勞煩我出城外相送。”

“妾身年淺德薄,對外事,本不該擅專,只是此處並無長輩請教,又不敢去貿然打擾君侯。又想著虞嬤嬤是經年的老人,聽她的,總沒有大錯。江州女子外出,並無蔽面之禮,妾身初來雍地,有失禮之處,妾身願領責罰。”

陸慎本想再說幾句,只是她這樣痛快承認,反堵了回去:“如此?”

倘若她哭哭啼啼,把錯處一概拋到旁人身上,陸慎只會覺得厭煩,偏她這樣一番辯解,面做溫順,語氣卻不卑不亢,反而叫陸慎聽了進去。

他晌午在城外,見她在十里亭,因為不戴帷帽,叫麾下瞧見姿容,惹得輕浮之言,引起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月官司。他當下便想起祖父的判語:吳女多情,不安於室。

本以為是她不守規矩,擅自外出,聽得她這樣一番陳辯,陸慎忽然想起來,昨夜虞嬤嬤的確是同自己回稟了此事的,他當時瞧著一卷羊皮紙的行軍圖出神兒,淡淡嗯了一聲:“這些小事,嬤嬤做主就是,不必事事回稟。”

陸慎頓了頓,道:“這裡是雍地,不是江州!”

林容亦不做爭辯,屈膝稱是:“妾身明白,君侯教誨一定謹記在心。”

一拳打在棉花上,反顯得他是個故意刁難的惡人一般,陸慎意興闌珊,晃悠悠站起來,心裡腹誹:好一個小女子!

……

宣州驛館

司馬雲中被陸慎強留宴飲,回到驛館時,已經是將近雞鳴時分。他沐浴更衣之後,這才來到下房,候在門外求見:“大公子!”

裡面咳嗽了一聲,喚:“司馬公請進!”

司馬雲中推門進去,見桌上一燈如豆,一位葛布麻衣的男子披髮坐在榻上,笑:“司馬公來得正好,陪我弈完此局。”

司馬雲中稱是,與男子對坐,忍不住勸:“大公子喬裝來宣州,實在太過冒險河間王只得大公子一子,倘有萬一,置許都文武百官於何地?”

那男子瞧著不過弱冠之年,唇紅齒白,仿若少年樣,聞言勾了勾唇角,並不回答,反問道:“司馬公一路行來,觀陸慎何如?”

司馬雲中撫須,道:“陸慎此人驍勇多謀,極善用兵,領兵初時便屢屢以弱勝強。至他父親亡故,雍州奉他為主,更是苦心經營近十載,平定三洲五郡,把大半個江北收入囊中。”

男子點頭:“謝太傅五年前便去信家父,言道,陸慎雖貌似白面書生,卻頗為勇武,與漢時項籍相類,宜召還京中看管,倘若放任不管,他日必成心腹大患。可惜父親當時正欲西征,不想多生事端,對左右笑言,不過一白麵小兒罷了,何至於如此懼怕?如今,陸慎獨據江北,竟成分鼎之勢,悔之晚矣。”

司馬雲中按下一粒白子,笑著搖頭:“大公子,非也非也,那陸慎雖有命世之才,卻性急偏狹,非人主之望也。”

男子喔了一聲,問:“司馬公何處此言?”

司馬雲中接著道:“老臣初聽聞崔陸聯姻,還以為陸慎是為了取信於江東士族,放下身段,所圖甚大。可是今日席上,陸慎在大庭廣眾之下,特地命崔氏女服侍酒宴,以妻為婢,以示羞辱士族之心。陸慎出身庶族,即便使出十分力氣籠絡,恐怕也未必能得江東計程車家大族投靠效忠。今日羞辱之名傳出,陸慎恐怕失天下士族之心也。”

男子笑笑:“司馬公洞若觀火,真乃當世第一人也。”

司馬雲中難得從這位大公子口中聽到誇讚,免不了有幾分自得,道:“老臣一路觀來,陸慎從前清簡寡慾,攻下宣州之後,卻歌舞漁色,網路美婦人,可見其志得意滿,又並不把士族放在眼裡。如今天下四分五裂,群雄亂起,河間王位居河洛,天下九州佔據其四,除北方陸慎之外,江南各郡均不足為懼,假以時日必定一統華夏。”

男子拊掌大嘆:“父親有司馬公,實乃漢高祖有簫何也。陸慎取宣州,便志得意滿,大興土木,安享榮華。父親欲南征蜀地,又擔心陸慎坐大,特派先生北上探聽虛實,如此看來,實不必憂心。”

第14章

陸慎走後,林容仍在偏殿枯坐了一個多時辰,這才來了幾個侍女並婆子:“夫人,酒筵已畢,杭卿姑娘吩咐奴婢們送您回去。”又備了軟轎、馬車,一徑出了金明臺,往節度使府邸而去。

這時天色微曦,林容靠在轎壁上,聞得淡淡炊煙,街道上尚且還安靜,偶爾幾聲疾馳的馬蹄聲,早起的小販叫賣炊餅聲。

過二門時,暖風吹起轎簾,見一婆子引著數十個錦衣華服的女子往內院去,昨夜那個小丫頭一路跟在軟轎旁,見林容目露疑惑,小聲道:“夫人,這是各地州牧進獻給君侯的美人,前兒已經到了一批,這是第二批,聽杭卿姐姐說,三五日之後,還有一批要從渤海郡那邊送來呢。”

曲嬤嬤、翠禽、鳳簫一宿沒睡,天亮了,這才靠著小几上打了會兒盹,聽見響動,立刻掀了簾子出來,從庭中小轎軟把林容扶羅漢床上。

翠禽安了個引枕在林容腰後,見她眼底發青,面容憔悴,連身上的衣裳都不是去時那一身,哽咽道:“主子,您這是怎麼了?”

林容搖搖頭,對曲嬤嬤道:“辛苦這幾個人送我回來,嬤嬤替我謝她們一場。”

曲嬤嬤應了,開啟放銅錢、金銀錁子的匣子,用小茶盤盛出來,在廊下分發給僕婦:“往日也不曾見過你們,不知道怎麼稱呼,這回辛苦你們當差,這幾個錢不值當什麼,回去換幾壺茶酒吃,也是主子一點體恤的意思。”

每人抓得一把金銀錁子,細數下來得有三四個,大的有龍眼一般大小,小的也有拇指大小,花樣精美,刻著海棠、筆錠如意、福壽綿長的吉祥字樣,喜得幾個丫頭婆子跪下:“謝夫人賞!謝夫人賞!”隨即恭恭敬敬地彎腰退出門去。

只昨夜那小丫頭還抱著個包袱站在簾子處,林容衝她招手,笑笑:“你怎麼不回去?”

小丫頭小步走到林容跟前,攤攤手上的包袱:“夫人,您昨晚換下來的衣裳。”

林容開啟那包袱一瞧,果然是自己換下的短衫湘裙,疊得整整齊齊,連首飾頭面也一件不少,吩咐:“嬤嬤,收起來吧!”

她這個大活人被晾在偏殿一兩個時辰都沒有人來照管,何況她換下的衣裳:“是你替我去收拾的?”

小丫頭抿了抿唇,指著林容的碧玉明月鐺:“夫人,您的耳墜掉了一個,可惜了,這幅耳墜子水頭好,跟老太太那尊滴水觀音是一塊料子打下來的。老太太說這墜子顏色輕些,年輕姑娘們戴最好不過,本是要賞下去的,不知倒是誰帶來宣州了。”

林容淡淡喔了一聲,取下來,遞給那小丫頭:“那就送給你了,或賣了換錢也好,自己留著玩也好,多謝你了。”

那小丫頭有些吃驚,隨即笑眯眯收在荷包裡,衝著林容福身:“奴婢桂圓謝夫人賞,等奴婢得了空,再來給夫人請安。”

林容笑著點頭:“好!”

這小丫頭生性活潑,在內室裡還安安分分的模樣,退了出去,在院子小徑上便瘋跑起來。

鳳簫往外頭新泡了茶進來,遞到林容手上:“主子,這是哪個院的丫頭,瞧著呆頭呆腦,瘋瘋癲癲的?”

林容這身體本就底子不好,隔三差五便要吃藥,如今硬生生熬了一夜,只覺得眼睛發漲,太陽穴發疼,困得恨不得立刻就睡過去。只是她少說也在酒筵上待了一個多時辰,滿身的酒氣菜味兒,吩咐:“去備水,我沐浴了,好睡一覺。”

不一會兒,丫頭們便抬了水上來。曲嬤嬤不放心,想跟著主子進淨室,叫林容止住:“嬤嬤放心,沒什麼大事,昨兒是君侯喚了我去的。”

君侯喚了去的?又一夜不歸?回來了,還臉色不好,一看就是一夜沒睡……

曲嬤嬤不知內情,只聽見這幾個字,便浮想聯翩,喜上眉梢。

偏偏林容發睏,不欲多解釋,沐浴完了,強撐著吃了小半碗香蕈濃滷溫面,便倒頭睡去,不知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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