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12節(1 / 2)

陸慎冷冷地嗯了一聲,轉身進入淨室,吩咐人預備水。不一會兒,裡面便響起了水聲。

林容心道:古代的女人可真受氣,還是要趕緊打探出千崖客的訊息才是,無論這千崖客是不是師兄,總歸是同鄉吧。一時,又見那位杭卿姑娘抱著包袱進來:“夫人,這是主子明日要穿的衣裳,不知放在哪兒?”

林容隨手指了個竹屜:“那個好像是空的,翠禽你瞧瞧去。”話說完,這才反應過來,整個人都僵住:“君侯……君侯,今兒晚上要歇在這兒?”

杭卿點頭:“是,君侯吩咐了,今夜歇在夫人處。”

林容驚得站起來,不妥二字剛要脫口而出,便聽得陸慎在裡面淨室喚:“來人,拿褻衣進來。”

杭卿從包袱裡取出一套中衣來,奉給林容:“夫人。”

這是叫她送進去的意思,只是她哪裡肯,推脫道:“還是你送進去吧,你常侍候的,我原不如你們得用。”

杭卿有些吃驚,仍舊笑:“夫人不知,我們這些丫頭是一向不進去服侍這些的,這也是君侯立下的規矩。”

曲嬤嬤本睡下了,聽見響動又穿了衣裳起來,怕林容氣未消,只候在廊下,聽見這番話,忙進來,喚了一句:“夫人!”

林容推脫不得,另換了一身衣裳,接了中衣,磨磨蹭蹭到了門口,見裡面沒了水聲,這才掀開竹簾。

這一處院子甚是僻靜,也不如別處富麗堂皇,只這淨室卻修得極好,皆是白玉鋪就,林容一路進去,腳上的軟鞋便溼了大半。

林容繞過一扇四季琺琅帷屏,便見陸慎閉眼坐在漢白玉浴池裡,他眉頭緊皺,臉上一片肅色,頭髮已然打溼了,水滴滴答答,從鋒利的眉角而下,露出一大片精壯的胸膛來,左肩處有一大道陳年的刀疤,在燭光映照下,越發顯得肅殺起來。

林容頓時升起一股寒意來,她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面前的這個男人是殺過人的。她一時心跳如雷,頓了頓,喚:“君侯。”

陸慎睜開眼睛,見那婦人亭亭立著,只渾身已裹得嚴嚴實實。他厭惡崔家,連帶著厭惡崔氏來的小婦人,可那也只有他嫌棄旁人,斷沒有這婦人嫌棄他的道理。縱使這崔十一娘不婉轉承歡,也不該做出這樣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來。

他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兒,揭起一塊兒棉布帕子,圍在腰間,緩緩朝那婦人走去。

林容嚇得後退兩步,微微偏頭,眼睛盯著漢白玉池邊雕刻的大幅牡丹:“君侯……君侯恕罪,妾身來了癸水,恐不能服侍君侯。”

陸慎聽見這話,反而解了幾分煩悶,見那婦人羞得連脖頸處都染了緋色,只淡淡地嗯了一聲,接了她手裡的中衣,便往外走去。

林容大鬆了一口氣,在裡面磨蹭了好一會兒,聽得翠禽掀了簾子進來催促:“縣主,您怎麼還不出去,君侯都喚咱們這些丫頭出去了?”

林容無法,這才出來。

丫頭們都退下了,房內只點了一盞孤燈,陸慎正椅在床邊讀書,這是他習慣,每日讀史,圈點十頁,從不間斷。

見她出來,陸慎放了書,道:“不必做此忸怩之態,你放心,我不會碰你。”說罷,他叩了叩床沿,翻身往裡躺下:“安置吧!”

林容被他點破,卻見他毫不在意的模樣,心下惴惴,又見他果然閉眼做安睡狀,這才緩步走到床邊。這院子簡樸,自然連床也不甚寬敞,只堪堪睡得下兩人罷了。幸好翠禽、鳳簫知趣,往床上鋪了兩床被子。

只這時節暑氣太甚,林容本裹得嚴嚴實實,又蓋上這麼一層被子,不過一會兒,便熱得滿頭大汗起來。她一時想起身,又怕驚動陸慎,好生煎熬。不知過得多久,聽得身旁陸慎均勻的呼吸聲,這才翻身取了一柄雉羽宮扇,緩緩搖著。

陸慎向來警覺,這婦人略一翻身,他便醒了,卻也沒出聲,宮扇輕搖,送來一陣一陣的暖香,這香與尋常脂粉香不同,夾雜著淡淡的草木清露,沁人心脾,勾得人發癢。

他正想出言止住,便聽得啪的一聲,那婦人已然熟睡,扇子掉落在床邊了。

第19章

第二日天還未亮,外面便漸次上了燈,偶聽得幾聲禽鳥的叫聲,窗外人影憧憧,只未得主子吩咐,統統斂聲屏氣,半蹲著候在窗外廊下,不敢隨意進內間。

林容尚且迷迷糊糊,心裡嘟囔:天還沒亮呢,點什麼燈,鳳簫這丫頭又鬧什麼鬼?一時又反應過來,昨晚陸慎是歇在這兒的,手不自覺往旁邊一探,床另外一邊已經空了,只還留有一些溫熱之氣。

她驚得立時坐起來,睡意全無,見身上衣衫完好,鬆了一口氣,忙不迭下床來,正好迎上陸慎從淨室裡出來。

他已經換了一身煙墨色暗雲紋的細綾中衣,不笑的時候,越發顯得整肅冷峻,只眉頭鬢角還掛著些許水珠,他緩步過來,順手扯了烏木衣架上的一塊兒天青色綢布。

等陸慎擦完了臉,這才覺得這綢布甚是怪異,雖是一塊兒純色沒有繡花的綢布,頂端卻有兩根長長的細帶子。他擰著那兩根帶子好一會兒,又瞧了瞧林容欲言又止的神色,這才反應過來,這是婦人內穿的小衣。

林容見他臉色鐵青,訕訕開口:“丫頭新做的,還沒穿過。”

陸慎哼一聲,把那小衣仍在一旁,吩咐:“更衣。”

這屋子裡並沒有旁人,這個更衣說的自然就只有林容了。她微微嘆了口氣,手持著一盞明角燈,憑著記憶去翻檢昨夜的藤箱,好半晌才解開包袱,尋出來一套月白色的綢衣。

林容穿越不過大半年的時間,此時的衣衫又以繁複華貴為上,繫帶頗多,就連她自己的好些衣裳,沒人幫忙的話,還真沒法穿上,更何況這不熟悉的男子衣衫。

林容擺弄了好一會兒,這才勉強套在陸慎身上,只那玉腰帶實在沒見過,怎麼扣也扣不上,她索性環腰,從陸慎身上解下來,拿在手上細細端詳。

陸慎背光立著,那婦人的身量頗小,不過堪堪到他胸口,如雲的綠鬢已放了下來,直垂到腰間去,耳垂上是一對兒水滴狀的碧璽,一晃一晃打鞦韆似的。這婦人忙活了好一會兒,寬肥的中衣早已不似原先那般嚴密,屈膝整理下襬褶皺時,衣溝下淺露出一團紅玉來。

他閉上眼睛,牆角一樽青綠銅鼎也不知點了什麼香,一蓬一蓬浮上來,燻得他腦子裡又想起那句豔詞來——溫比玉,膩如膏。

林容對此無知無覺,見他閉眼站著不動,又嘆了口氣,開口提醒:“君侯,可要喚人進來伺候洗漱?”

陸慎睜眼,問:“何故清晨作此長吁短嘆之狀,你有什麼不足,還是有旁的困苦?”

林容心裡腹誹,一大早使喚人,連嘆氣都不許,泥人尚有三分性,她一時也冷了臉,懶得再裝:“不敢。”

陸慎板著臉訓道:“可見叫你抄的家訓,你也並沒有往心裡去,不知祖宗教養子孫保養自身的道理。人之精氣,全在於晨,早晨便一團愁苦,這一日也算廢了。”

說罷,便推門而去。

林容愣住原處,見他走遠了,立刻癱倒在床上,罵道:“神經病!”

話音剛落,翠禽、鳳簫便躡手躡腳地進來,蹲在床邊:“主子,可要起身?外頭止戈院來的丫頭都起來候著了。”

林容閉著眼睛問:“什麼時辰了?”

鳳簫答:“才剛寅時三刻,那位杭卿姑娘說,君侯一貫是這個時辰起身的,雞還沒叫就把人喚起來了。”

寅時三刻,才四點鐘,林容裹了被子,往裡滾去,翻了個白眼:“等雞叫的時候再叫我吧,周扒皮家的長工還等雞叫才出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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