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44節(1 / 2)

鳳簫不知為何,或許是雪下得太大或許風颳得太疼忽地沉沉低鬱起來,直到上了馬車,仍舊一副怏怏的模樣。

林容瞧著好笑歪在靠枕上逗她:“想是你這小丫頭,見君侯去了,心裡不捨得?要是你真捨不得,我派了人送你去是正經。這時辰,騎快馬還能追得上呢。”

鳳簫點點頭又搖搖頭,對著林容一本正經道:“縣主成親真沒什麼意思!娶妻沒什麼意思,嫁人就更沒什麼意思了……”

這話一說,林容、翠禽都笑,互相望了望屈指往鳳簫那小丫頭的額上,咚咚咚敲了三下:“你倒了悟了呢?”

鳳簫捂著額頭:“縣主做什麼打人?”

林容笑:“我這是看你了悟了敲你額上三下,叫你子時三刻去我屋子,我好傳授你機鋒啊。”

這丫頭才剛瞧過唐僧取經的話本子,嘟著嘴反駁:“縣主你就會取笑我,我又不是孫猴子,還子時三刻呢?”

林容這才作恍然大悟的模樣:“喔,你不是孫猴子啊!你不是猴子,倒說起猢猻話來。”

鳳簫氣鼓鼓地轉過身去,低低地哼了一聲。

回程的時候,便不大急,慢慢悠悠,走了一個多時辰,這才到君侯府。老太太果然歇了午覺,還沒醒。見林容來,虞嬤嬤忙掀開簾子,迎了出來:“一來一回六十里呢,夫人累著了吧?”

林容搖搖頭,問:“我人年輕,再累也是有限。老太太醒了沒有?”

虞嬤嬤便道:“睡了快兩個多時辰了,還吩咐人,別叫醒她。”一面說一面笑:“老太太是人一老,越發像小孩子的性子了,晚上不睡覺,同小丫頭們玩葉子牌,白日裡倒要睡上兩三個時辰。老太太睡前吩咐了,說管家的事都隨您。您什麼時候身子舒坦了,就什麼時候接過來。這些日子叫四奶奶兼著就是,這並不妨事。您身子不好,趕明兒請了大夫來調理呢。”

林容站起來,放了心:“謝祖母體諒。”

虞嬤嬤一面送一面道:“夫人且回去歇著,累了一天了。”

林容點點頭,回了弇山院,用過了午膳,便懶懶躺著不肯動。翠禽、鳳簫在一旁炭爐上烤花生桂圓吃,不解道:“縣主怎麼不把家事接過來?倒要叫虞四奶奶多管兩個月?”

林容便道:“託了人家辦事,哪能一點好處都不給的。再說了,不弔一根胡蘿蔔在前面,你怎麼知道人家到底是不是實心替你辦事呢?”

這一層道理,兩個丫頭倒是明白,只問:“那什麼裴令公的書信,便這樣要緊?”

林容不答話,只一頁頁默默翻著書,良久含糊道:“自然有它的要緊之處。”

第二日,老太太、太太果請了雍州各地的名醫來替林容調養身子,輪番隔著簾子把脈問診,又論醫論道了許久,鬧哄哄地直到下午晌,這才寫了三張藥方子出來。

回稟老太太:“夫人有些氣血不足,宮寒血瘀,服幾副溫經湯,淤血即溫而將行,又兼補氣益血之方,實無甚大礙。”

老太太拱手笑:“好好好,無甚大礙便好,借老先生們的吉言了。”

一面囑咐林容:“這女子的身子是第一要緊的,你瞧我,身無長處,只有一樣別人強,那就是身子硬朗,活得長。”

林容心道,這老太太倒坦率得可愛,笑著點點頭:“是!”

等人都散了,鳳簫、翠禽把藥方子送進來,問:“縣主,按方子抓藥來吃麼?”

林容瞧了瞧,點頭:“是好方子,於我也有益,便隨老太太的意吧。”如此,也不必弇山院裡的丫頭費心,自有老太太院子裡的虞嬤嬤,每日在小廚房熬了藥端過來,服侍著林容服下,風雨無阻。

只那虞嬤嬤每送了藥來,總帶著些小玩意來,或犀角仙人槎杯,或點翠珊瑚長簪,或牙雕的玉蘭花杯,倒像是哄小孩子吃藥來著。

林容啞然失笑,命人一一收撿到箱子裡去。

如此這般,過了一個來月,不知不覺便已經到了正月二十。雍州的規矩,沒出正月便還算是年節,老太太又愛熱鬧,府裡的幾位少奶奶,外頭幾位親近的親戚,都奉承著老太太耍牌打馬吊逗樂。

這日老太太來了興致,叫人把水閣上的銅亭收拾出來,又吩咐了一班十二個小戲子那對面閣子裡唱曲。那銅亭不知怎麼修建的,甫一進去便一股子熱氣,溫暖異常。只亭子外頭卻冷,又鄰水,這一冷一熱,那亭子四周便起了白茫茫的水汽,遠遠瞧去便彷彿仙境一般。

丫頭們早已安設好桌椅宴席,擺好了一副象牙骨牌。老太太揮手,攜了眾人坐下,一面摸那象牙牌,一面跟眾人講古:“這副象牙牌可有年頭了,還是我生了六哥他爹,家裡的長輩賞賜的。那時候不比現在,沒見過好東西,當寶貝似的捂了三年,才拿出來用呢?”

親眷奉承:“老太太這樣上品的象牙牌,這時節也不多見呢!製成筷子、簪子、小杯子的倒也,這樣一大副牌,我們活了這許多年,也就在老太太這兒開眼呢。”

老太太不應眾人的話,偏頭對旁邊的林容道:“等你將來有了好訊息,我就把這幅牌傳給你,也算是個意思。”

林容本就不大會打馬吊,這時候的規則簡直跟現代是兩種棋牌遊戲。她自除夕守歲那日,正月裡邊陪著老太太見親戚,不知在牌桌上消磨多少時辰,這才勉強會了點。

她正低頭看牌,忽聽得老太太這話,僵了僵,實在不好說什麼,只低頭做羞赧狀。

老太太並不肯揭過這一茬,笑著打量林容:“養了一個多月,氣色紅潤多了。聽丫鬟們你說,你每日飯後,還上湖邊走上幾圈呢。保養身子,很該這樣的。”

眾人都附和起來,她們都是些沾親帶故的武將女眷,論起來也是長輩。成了親的婦人,說話便葷素不忌,左一句右一句,直白又露骨。

太太坐在一旁喝茶,連眼皮都不撩一下,只當聽不見,獨老太太還很有興致,笑眯眯聽著,偶爾插上一句嘴:“墊枕頭這樣有用?我那時候倒沒聽說過?”

旁邊坐著的一位三十來歲的模樣,偏偏輩分大得很,喚老太太:“嫂子,這墊枕頭也得講究法子,腰下墊一個,大腿下墊一個。只在腰下墊,那不全流出來了麼,怎麼成?”說著點了點林容:“那枕頭也有說法的,別用什麼玉枕石枕的,用百合香枕,也取個助興的意思。”

全流出來了……助興,饒是林容自覺臉皮厚,也叫這些人戲謔得滿臉通紅,耳根子發熱,實在坐不住,手一滑隨手打出一張臭牌,轉頭對虞四奶奶道:“四嫂來頂我一會兒,我去換身衣裳。”

眾人還不依,叫她把話聽完再去。還是大姑奶奶見林容實在困窘,替她解圍道:“人是新媳婦,叫你們這如狼似虎地調笑一番,人家羞得連站都沒地兒站了。”一面把虞四奶奶按到林容的位置上,救了她出來,一面又衝著老太太嚷嚷道:“祖母也忒偏心了,四弟妹都生了三個兒子了,都不見您賞她這幅象牙牌。”

老太太最心疼的便是這個大孫女,聞言也不惱,點她額頭:“你這猢猻,上我這兒挑撥離間來了?我有什麼好東西,還不都叫你淘登去了?好在老四家孝順我,不像你,泥猴似的?”

不過,這麼一打岔,到底是叫林容逃開來,藉故往內間另換了身衣裳,又捧著熱茶坐了好一會兒,長長舒了口氣,心道:“這些古人比想象中還要生猛!”

好容易躲了半刻鐘,外頭又有丫鬟來催促:“夫人,老太太連輸了兩局了,到處找您,喚您去幫她看牌呢?”

林容伸手探了探,見臉上仍還有些發燙,又見丫鬟連聲催促,也顧不得了,掀簾繞過黑漆百鳥朝鳳圖圍屏,慢慢踱步出來。

老太太揮手招她:“來來來,你把你大姐換下來,她老賴在這兒牌桌上,不知胡了多少,非把我一點體己給劃拉光不可。”

林容應了,剛坐下碼好牌,便聽得一婆子引著外院的長隨進來回話:“老太太、太太,君侯回來了,君侯回來了。”

老太太立刻站起來,問:“如何?”

那長隨上氣不接下氣,叫賞了碗茶水順了順,這才能開口:“勝了,大勝。君侯奔襲匈奴王廷,轉戰千里,活捉了匈奴右賢王,斬殺一萬餘人,幾盡滅所部精銳。君侯此時已到了城門口,吩咐奴才回來向老太太報平安。”

陸氏兩代家主,均喪命於匈奴人之手,這一戰,彷彿都盡洗前恥了。眾人一時都愣在那裡:“當真?活捉了匈奴右賢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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