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57節(2 / 2)

翠禽只搖搖頭,問:“縣主,您今後打算怎麼辦呢?君侯,不,如今是陛下了,陛下的性子,您是最清楚的,哪裡肯輕易罷休的呢?”

林容仰頭,好一會兒才回答她:“從前,是隻要我不想當領導,任何人都別想當我的領導。現在這個道理也是一樣的,生死置之度外,任何人也別想當我主子,他陸慎也不例外。”

她摸摸翠禽的臉:“別怕,咱們還跟從前一樣。”

翠禽終究是憂心忡忡,如何能一樣呢,即便是被林容強拉到床榻上,也只能挨著床沿,想著心事,一晚上都沒睡著。

天明時分,林容便早早起身,領著翠禽往外而去,門口已經叫黑衣勁服的侍衛把守著,沉硯正站在門口,低聲吩咐著什麼。

抬眼瞥見林容,馬上止住,即刻躬身道:“沉硯見過夫人!”

林容問:“你要攔我?”

沉硯只道:“主子未曾這樣吩咐,夫人要去哪兒,奴才命人備馬車送您去。”

林容搖頭,斂裙踏出門檻:“那倒是不必。”忽又止步,問:“你可知道鳳蕭如今在何處?”

沉硯便點點頭:“今年年初,奴才派人把她接到江州的府邸了,倘若夫人要見,奴才立刻叫她來。”

江州的府邸?林容點點頭,瞭然:“你好好待她吧!”

她往外而去,見小徑盡頭處,一襲斕衫的陶老太爺已經拄著柺杖等在那裡了,臉上照舊是和煦的笑,似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道:“林大夫,這樣早便要走,怎麼不用過早飯再啟程?”

林容笑笑,順著他的意思道:“今兒約了人,去山裡瞧一味藥材,去晚了,就得在山裡過夜了。老太爺,您的痺症可好些了?”

陶老太爺撫須點頭:“好好好,好多了。只不過,我也是老朽了,只能在家裡園子裡走幾步,比不得你們年輕人。多走些路好啊,讀千卷書,不如行千里路,行千里路,那心也便通了,便沒什麼困得住了。”

兩人一面說一面慢慢踱步,忽至一假山下,那假山上修了一扇竹亭,亭上有一匾額,上書——半山亭。

陶老太爺止步,指著那亭子道:“舊時在青州,裴令公府邸也有這樣一所亭子,名半山亭,自戒凡事不可求全求滿。老夫細細思量,倒暗合了姑娘的心境。”

這便是勸她的意思,只這勸不像旁人那般,只點到為止,並不叫人反感,心裡道:這話實該跟陸慎去說,叫他別這麼偏執,別這麼鑽牛角尖!

林容默不作聲,到底心有愧疚,臨別時斂裙福身:“給您老人家添麻煩了!他……他的性子不好,不知會不會牽連陶府?”

陶老太爺閉口不談,一擺手,頗為豁達:“我老了,有什麼麻煩不麻煩的呢?”

這時,陶府的馬車已到,陶老太爺揮揮手:“你去吧!”望著林容遠去的身影,又低聲嘟囔了一句:“真像啊!”

林容一路疾馳,棄車換舟,一個時辰,便到了山腳下。一行人便往那獵戶家裡去,幾個醫館守在這裡的人一面走一面抱怨:“幾個山裡的獵戶,連山都沒出去過,人倒精明,不過小三子說漏了一句,便曉得那曼陀羅花是極珍貴的藥材,開價十金。說什麼也不肯讓價……”

“我們憑著圖紙,只怕認不準,只好請您來掌眼。”

又行了小半個小時,這才到哪獵戶的家,只可惜,到底是白高興一場,那花是重紫色,同林容記憶裡並不相符,只有在原產地的曼陀羅花才有這樣深的顏色。只她仍舊把那株花買了下來,命人好生用框裝著,道:“顏色不大一樣,花瓣形狀很像,拿回去製藥,試一試便是了。”

傍晚時,乘舟返回,及近,便見碼頭上已候著醫館的陳毓仁揮手,他臉上已是鼻青臉腫,見著林容便道:“快走快走,不知師傅在外頭招惹了什麼人,今兒早上,一個世家公子帶著兵,把我們醫館圍得水洩不通,往你屋子一坐,一句話不說。我略爭辯了兩句,差一點門牙都被打掉。看樣子,咱們得往外邊躲上幾個月才好。”

一面說一面抱怨:“都千叮嚀萬囑咐,叫師傅在外面不要隨便替人開刀,現在好了,治死了人,找上門來了。”

林容打斷他,問:“有沒有一個三四歲的小姑娘?”

陳毓仁點頭:“有的有的!我還奇怪,怎麼上門尋仇,還帶著小孩子的?瞧著還生著病呢?”

林容道:“回去吧,不是師傅治死了人。”

第93章

林容回醫館的時候天色已暗,只天邊疏星閃爍,她住的小院燈火通明裡裡外外均叫侍衛圍得水洩不通。沉硯侯在外邊見她來上前幾步躬身行禮,依舊還是舊日稱呼:“夫人!”

林容駐步,撇他一眼,淡淡道:“你倒是清閒。”

沉硯頭越發低了三分:“夫人恕罪實在小主子的病情有些反覆這才送了來。”

林容不理他,推門進去,只有一位老嬤嬤正半蹲在床邊勸:“公主藥涼了就更苦了聽嬤嬤的話,就吃一小口,成不成?”

阿昭躺在床上,臉頰叫燒得緋紅,雙眸泛著淚光一說話便咳嗽不停:“不要,太苦了。”一面又提要求:“要吃糖面餑餑沾芝麻那種。”

屋中並無陸慎的身影,並不知他去了哪裡。見著她來,小阿昭立刻縮在被子裡,似有些怕又似有些生氣揹著身子,仍由嬤嬤怎麼勸也不肯露出頭來。

林容站在那裡,並不先去哄她,只拿著案上的方子瞧了瞧,又問那嬤嬤:“今日什麼時辰開始發熱的?吃了幾副藥了?膳食都進了些什麼?”

那嬤嬤是洛陽宮中跟來的,雖不知林容是什麼身份,只見陸指揮使那樣的人尚且如此恭敬,便加了三分小心,衝著林容屈膝行禮,含糊了稱呼:“回您的話,公主今兒還未曾吃藥,飯也沒怎麼正經吃,早上用了一碗燕窩粥,午膳只進了點金絲小棗。來這裡時,路上見了些風,下晌便又發起熱來。”

來這裡時,又見了些風?林容沉眉,陸慎那傢伙真是自私透頂,明知道阿昭還病著,反拖著她奔波。

一時,接過藥碗,坐在床沿上,也並不催促阿昭出來,只慢慢用銅匙舀著湯藥放涼。接著又有廚下的人端了飯菜來:“容姑娘,照您吩咐的法子,二兩燕窩,不加旁的,只用嫩雞湯、好火腿場、新蘑菇三樣湯滾一遍。傍晚打漁的送來的刀魚,新鮮得很,去了刺,用雞湯、筍湯煨粥。”

林容揭開蓋子瞧了瞧,滿意地點點頭:“麻煩梅嫂子了。”

阿昭賭氣不肯吃飯不肯服藥大半日,早就飢腸轆轆,此刻聞見粥香,微微掀開一條縫來,略瞧瞧那小几上的糜粥,又偏頭瞧林容兩眼,雖不說話,卻是等著林容哄她呢?

只可惜,等了好一會兒,卻不見林容來哄她,小姑娘那裡受過這個委屈,頓時眼淚汪汪,道:“我不吃飯,也不喝藥,就讓我生病好了,反正你也不喜歡我……”

這幅脾氣,活脫脫是陸慎的翻版,只有等著旁人來哄她的,林容嘆了口氣,無奈地笑笑,抱了她坐起來,道:“阿昭,或許……或許我沒有你想象中那麼愛你、喜歡你,事事以你為先。但是,在這個世上,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最親的人。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你傷心的時候,我也會覺得難過。你生病的時候,我也想替你生病,替你難受。我早上出門,是去尋一味藥材。倘若真的能夠找到、種植,這味藥能夠救很多人的。”

阿昭趴在她肩上,聞言止住哭聲,將信將疑:“那你怎麼不告訴我?”

林容立即認錯:“下次一定告訴你了,再出門。我錯了,對不起!”

阿昭似有些驚奇,從沒見過一個大人跟自己認錯的,皇祖母不會,阿爹就更加不會了,她輕輕靠在林容臉頰上,末了小聲問:“那……那我能叫你……叫你孃親嗎?”

林容默默不語,忽覺自己對這個小孩子有些殘忍,取了手絹,去擦她的眼淚,終是不忍:“好吧!”人終究是社會關係的產物,一個又一個跟她有關係的人,像縱橫的樹根,把她真正拉在這片土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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