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骨(作者:曲渚眠) 第75節(1 / 2)

如此又勉強壓了三四日,林容實無辦法,扔了摺子在陸慎面前,問:“你還是裝多久,只怕你要試探的人,早就驚醒了?”

陸慎只道:“再等一等。”不過到底是夜召了德公進殿來,也不知談過了什麼,第二日那跪在宣政殿前的大臣都散了個乾淨,再無人糾纏。只那摺子仍舊一日日送到宣政殿的案頭上,言道,陛下患疾,又有燒香祈福做道場的摺子遞上來。

林容正疑惑著,又過了三日,太后便命人來稟告:“太后這幾日很是不好,頭疾痺症都犯了,昨夜裡迷糊起來,直叫著陛下的名字。奴婢們不知如何是好,還請皇后娘娘示下。”

林容轉頭去瞧陸慎,見他正握著阿昭的手,教她寫字運筆的姿勢,彷彿並沒有聽見似的。

太后這個人頗刻薄慳吝,林容雖不大喜歡她,也不耐煩見她,到底是召了太醫太醫過來,詢問了病情,見的確是病得迷迷糊糊,並不是裝病,也實在是不忍心。

林容到的時候,外面日頭雖好,殿內卻昏暗得厲害,太后正叫宮娥扶起來半靠在床上,小口小口抿著安神的湯藥,不過喝了兩口,便皺著眉推開來,不耐煩道:“太苦了,端下去!”

旁邊的嬤嬤端上蜜棗,又勸:“太后要保重身子才是,陛下正病著,公主又年幼,皇后剛剛回宮,千頭萬緒的事擺在這裡,全靠您老人家掌眼。您這病來得急,丟開手去,這宮裡朝裡,豈不是全亂套了?”

太后唉聲嘆了口氣,偏著頭揉著太陽穴:“哪裡就至於全亂套了,宮裡的事外頭的事,一日日的摺子全往宣政殿裡送,聽那些人說,摺子上全是那崔氏的硃批。”

那嬤嬤並不知其中緣故,只順著話勸:“陛下病了多日,偶叫皇后代筆也是情理之中的。”

太后並不說話,又不耐煩揮手,忽瞥見挽幛處靜靜立著的林容,臉上的不耐煩之氣消散了幾分,一股病弱之感,露出訝異的神情來:“原以為你不會來?”

自有宮人擺椅端茶,頗有眼色地全都退了出去,林容坐在床前,慢悠悠吃了口茶,問:“太后怎麼突然病了?太醫的醫囑還是要遵的,藥也要吃。”

太后坐起來,望著林容好半晌,忽地後仰靠在錦墩上,倒不像仰靠著,像毫無精氣,軟綿綿倒在上面一樣,她對著空氣嗤笑一聲,手裡揀出一塊兒糕點,衝著林容招手:“喏,藕花糕,慎兒小時候頂愛吃的,你嚐嚐看?”

林容坐著不動,只她不接,那手便直愣愣地懸在空中,只得彎腰向前接過來,也並不吃,握在手心裡,道:“太后的病,瞧起來並不大嚴重,叫我來,想是有話說,請直說吧。”

太后轉頭,悠悠地望著林容:“你的運氣比我好。”

林容聽了這話,不自覺皺眉,只她不是從前了,只默默聽著,並不反駁。

太后接著道:“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夫死子亡,虞氏一門只剩下寥寥幾人,被接進雍州府裡,熬了三年,生下慎兒,這才好過一點。你比起我,要強多了……”

林容想打斷她,便聽得她迭聲的咳嗽,捂著帕子好一會兒,躺在那裡喘了半晌地氣,這才能夠說得出話來:“我病了,想出宮去養病,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林容坐在哪裡,頗為不解:“太后生了一場小病,倒大變樣了?”

太后一張嘴,便又不住地咳嗽起來,林容站起來:“要說養病,在宮裡更方便些,這樣的非常之時,這樣的大事,我不敢擅自做主。太后倘實在想出宮去,也得請了姑祖母來商議才是。”

說罷,她站起來,也並不乘轎攆,揮了揮手,自己慢慢朝著宣政殿踱步而去。

到宣政殿的時候,殿內靜悄悄的,她默默坐在床上,床頭的槅架上還掛著陸慎的衣衫,她撐著下頷,仔細思量了一遍。倘若此前是覺得奇怪,那麼今日見了太后,便已經確信無疑了。

陸慎那套說辭,騙騙剛回宮的自己,還勉強夠用。可現在她已經批了一個多月的摺子了,陸慎這樣一個開國皇帝,馬上天子,即便是傳出病重的訊息,又有誰敢造次呢?難怪這些日子前朝後宮都越發平靜下來,姑祖母也不常進宮來。只怕太后也早已經猜到了,這才‘病了’。

她緩緩躺在床上,掩了簾子,已經提不起生氣的心來,招了翠禽過來,也並不問陸慎和阿昭去了哪兒,只道:“我累了,要睡一會兒。”

陸慎是入夜時分回來的,衣衫上一股子潮氣,掀開帳子,輕聲問:“聽宮女說,你下午晌就睡了,怎麼這樣困?”又去探她的額頭:“是不是不舒服?叫太醫來瞧瞧?”

林容握住他的手,叫他不要亂動,嗯了一聲,道:“天氣越發熱了,這幾日總覺得有點困。”又問他:“太后病了,她對我說,想出宮去養病,你看,叫不叫她出去?”

陸慎叫她柔柔地握住手,涼悠悠地帶著點冷香,一時沒回過神兒來,不自覺道:“這樣的小事,你做主吧!”

林容冷哼一聲,到底是帶了點脾氣:“這樣的小事,我可不敢做主,尊卑的規矩還是要有的。”

陸慎喔了一聲,道:“那叫她去行宮避暑吧,既然是養病,就該好好養著,兩三年內也先不必回來了。”

見林容丟開他的手坐起來,頭垂著靠著她的髮鬢上,道:“方才,我帶著阿昭出去騎馬了,她倒不是個文靜的性子,話又多又喜歡熱鬧,也不知隨誰了。”

林容嫌熱,輕輕推開他,那人又像鞦韆似地慢悠悠盪回來,復挨著林容的肩頭,她沒好氣道:“出去騎馬,現在倒不怕走漏訊息了?”

陸慎只當聽不出這語氣裡的不滿跟揶揄,默了默,道:“也該收網了。”

林容慢慢喔了一聲,問:“也該收網了?叫我說,等個十年八年才好呢。”

陸慎自知理虧,不敢說話。林容恨恨地伸手去擰他,忽又嘆氣,低聲道:“叫你改呢,比登天還難,自以為有了底牌,就更加得寸進尺了。軟話呢不知說了多少,手腕倒是一貫的強硬……”

正說著,忽聞見他衣裳上不知什麼味道,泛起噁心來,也顧不得同他講道理,忙推開來,皺著眉問:“什麼味道?快離我遠點。”

陸慎只得站起來,問:“怎麼了?”又聞了聞自己身上,道:“剛騎馬出了些汗。”

忙喚宮娥進來,服侍林容端茶漱口,也不敢離得太近,遠遠站著,等她好受了些,這才往殿外去:“我去洗了。”

陸慎沐浴過,出來的時候,那床帳又放了下來,自顧自掀開,環住林容的腰,問:“是不是宣個太醫來瞧瞧,你這幾日也不大愛吃東西,又愛犯困,今日還噁心起來,許是有什麼症候了?”

林容睡得迷迷糊糊,拍開陸慎的手,嘟囔道:“裝什麼?你不知道?”

陸慎伸手去撫那平坦的小腹:“那還是要叫太醫來,切切脈才好。我的話,怎麼算數?”

林容懶懶應道:“明兒再說吧。”

陸慎這夜裡說了收網,第二日果不再裝病,天未亮,便上朝視事,當著文武百官,一連發作了數人。那位安豐王陸晄為人頗機警,只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便立刻老實了起來,自那夜見了林容,便稱病在府裡,閉門不出,也不見任何人。

這日,陸慎一上朝,便立刻遞了請罪摺子,自請出洛陽。可惜,陸慎並不是寬宏大量的人,命人將他推出殿外杖責了八十,又命有司審問關押,隨即削了陸晄的爵位。

這樣處置一番,等下朝的時候已經是晌午了,回到宣正殿,殿內靜悄悄的,沉硯從宮門口趕過來,稟道:“主子,皇后娘娘方才出宮,要乘船南下。娘娘手上拿著皇后印鑑,又帶了皇后的衛隊,臣不敢阻攔,特來請示陛下。是不是命下游的水勇設卡攔截,還是派了人去?”

陸慎揮揮手,踱步到殿內,見裡面已經叫收拾乾淨了,絲毫看不出林容在此生活過數月的模樣,他默默坐在床沿上,良久才隱隱聞見那女子身上的一縷幽香來,揮揮手:“不必攔截,也不必派人去。”

沉硯吃了一驚,問:“可是陛下,娘娘的安全……”

陸慎道:“帶了皇后衛隊,不會出什麼問題,等到了江州,命崔氏的人小心伺候就是。”

沉硯遲疑地點點頭,問:“要不要叫衛隊裡的人,每日飛鴿傳書回來,稟告皇后近況?”

陸慎忽想起林容的話來,不許派人跟著,不許去瞧她,更不許寫信去,也不許人寫信回來,他搖搖頭:“不必,等著便是!”

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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