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一面往前跑,一面道:“就說我腿瘸了,幫我請個假。”
師兄卻追上來,手裡拿著一串古色古香的佛珠:“你東西,你忘拿了……”
林容茫然:“這怎麼是我的東西,我怎麼會買佛珠?”
師兄頓時大驚:“你不會是想賴賬吧,你自己非要買的,還是我墊的錢呢?”
林容抬頭,見天色陰沉沉的,似乎又要下雨了,顧不得糾纏,接過那串佛珠,大步朝家的方向跑去。
到家的時候,雨下得大了些,開啟門,便見父親母親正坐在餐桌上吃餃子,見她回來,都是一臉的驚喜。
母親站起來,拉著她的手瞧了好半晌:“哎呦,曬得這麼黑了,不是說明天回來的麼?餓了沒有,剛好今天早上去海鮮市場,買了點皮皮蝦,你最愛吃的,我馬上去做。”
林容一時只覺得萬分委屈,抱著母親,大顆大顆的眼淚簌簌地落下,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林父林母一時都站起來,只當是女兒在外面受了什麼委屈,忙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工作不順心?還是受了領導批評?”
這樣的話,還只當林容是個單純又天真的小姑娘,她勉強抿出一個笑來:“我只是太想你們了,我特別特別想你們,想再見你們一面……”
林父林母這才鬆了口氣:“不就去下鄉了一段日子嘛,這有什麼的。”
林父捧著茶杯慢悠悠往陽臺上去:“都怪你媽媽,從小慣著你,這樣大的人了,動不動就哭鼻子。你這個樣子,哪個領導敢把擔子往你身上壓啊?”
倘若是以前,林容只會覺得囉嗦,只是這時候,卻覺得這樣的囉嗦也好。她默默陪著父母吃了飯,又下樓去遛彎,路上碰見了許多熟人,一一打過了招呼,又熟悉又陌生。
晚上她也不肯睡覺,抱著母親的胳膊,不知過了多久,這才挨在她身上淺淺睡去。她照常地被鬧鐘叫醒,照常地去單位上班,照常地下班,照常地回家,幾乎叫她以為自己真的回去了。
她說不上來過了多久,說不上來是幾個月還是幾年,抑或是更長的時間,慢悠悠的時光在身上流淌而去,忽聽得不知從那裡傳來一片誦經聲,那聲音初時極細微,漸漸如同百人千人一般,鋪天蓋地而來。
林容手指微動,緩緩睜開眼睛,便瞧見宣政殿內雨過天青色的紗帳,陸慎緊緊握著她的手,猶自不可置信一般,聲音發抖:“你醒了?”
林容點點頭,見他半跪在那裡,下巴上一片青青的胡茬,眼窩深陷,雙眼無神,一副極憔悴的模樣,她緩緩抬手,輕輕去撫他消瘦的臉頰,問:“外面什麼聲音,這樣吵?”
陸慎握住那手,聲音還是控制不住發抖:“是給你祈福的和尚、道士,還有文武百官,你足足睡了七日呢,他們說你脈像無異,可怎麼也叫不醒你。”
林容喔一聲,道:“我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陸慎嘆了口氣,一滴淚便忽地滑落到林容手背上:“什麼夢?”
林容去撫他的眼角,道:“好多的人,好多的事,大抵是從前走的時候太匆忙,沒有同他們好好告別吧!”
陸慎嗯了一聲,複述了一遍:“告別?”
往日不可追。
林容卻再也沒有說話了,她握著陸慎的手,似乎聽見外面雪花落在屋簷上的聲音,良久,道:“你聽,外面好像下雪了!”
陸慎嗯了一聲,輕輕吻在她額上,應和道:“是,外面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