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霜確實也該讀讀書了。”寧國公主打破屋內沉默的氣氛,“瞧著滿嘴胡言的。”
李明霜順勢下坡,乖乖應下。
三家的位置就在公主左下首,一坐下就有女使送酒端糕點。
白淼淼不改赴宴風格,開始低頭吃東西。
“崔憶怎麼沒有來?”寧國公主掃過屋內人,笑說著,“之前還說想吃我家的葡萄酒,怎麼到現在還沒來。”
“怕是來不了了。”有人說。
寧國公主嗯了一聲:“為何?可是家中有事。”
“他阿耶最近要審查之前淪落叛軍的官員,前幾日就和三殿下等人一起吃住都在大理寺了。”有相識的人解釋著,“殿下也知崔家一向是謹慎,想來今日也是因此不能來。”
白淼淼耳朵微動,悄悄抬眸去看說話的人。
“也不知道陛下打算如何處理這些人?”不知是誰悄悄說著。
三年前長安淪陷,天子走保蜀中,人們各自逃生,無數官員貴勳隨之被叛軍擒獲,有人寧死不屈,也有人當了偽官,如今兩京係數收回,便有人上言要清算這些官員。
“都已經進大理寺了,還能活著出來不成。”有知道點訊息的人小聲說道。
“原先不是才拘禁在家嗎?怎麼就突然入獄了?”
殿內眾人神色各異,不少人忍不住去看寧國公主。
倒是幾個叛將家的小娘子面露譏諷之色。
“今日就是頑的,何必說這些話。”寧國公主恍若未聞,只是放下酒碗,漫不經心說道,“等會就去梅園開宴吧。”
“你怎麼心不在焉的?”李明霜眼疾手快抓著白淼淼的手臂,把人提溜出來,“小心摔了。”
僕骨賢側首看了過來,安靜的眸光中滿是關心。
白淼淼嘆氣:“沒事,就是覺得那些被叛軍劫持的官員也怪可憐的。”
“有些人是膝蓋軟,本就要懲罰,但有些人是個硬骨頭,想來陛下不會計較。”李明霜顯然早已瞭解過此事。
“我阿耶昨日還跟說之前有一個人汲郡人名叫甄濟,原本隱居在青巖山,叛軍要封他為採訪使並掌書記。那人詐稱中風,之後被抬歸家才免於災禍。之後有人用刀逼他,結果他伸首待刀,完全不畏,再後來甚至被人強行抬至東京一個多月仍不投降,實在是軟硬不吃,這才被送了回去。”
“聽說這人現在住在三司館舍,好像是陛下特意召到長安,讓那些接受叛軍官爵的人整日叩拜懺悔。”僕骨賢也緊跟著解釋著,“看陛下的意思,那些不接受封官的人想來無事,若是接受了,只怕會性命不保,只求罪不及家人吧。”
白淼淼也跟著嘆氣:“看上去是一個得罪人的事情。”
“自來評論功過是非便是得罪人的。”李明霜笑說著,“不然你看看陛下可捨得讓李靜忠去,去的臺省相公也是李延鑑,最是依法理政,正氣不阿的人,對了還加上一個最近臭了名聲的三殿下。”
白淼淼更是憂愁了。
“怎麼這麼關心三殿下啊?”李明霜冷不丁湊過來,打趣道。
—— ——
“關心你也不是很正常嗎。”白淼淼趴在窗沿上,低聲說道。
她手裡捏著一根柳枝,正一晃一晃的。
“哪裡正常?”有人坐在廊簷下,笑說著,“我又不是你什麼人。”
白淼淼手中的柳枝一頓,隨後半個身子探了出來,低下頭,直勾勾地看著面前的翻牆而來的人。
盛昭也正抬眸看來,兩道眸光撞在一起。
白淼淼眸光漆黑卻又清澈,她似乎有些震驚,但那點震驚很快又被不高興掩蓋了:“因為你還欠我一個絨花。”
她皺了皺鼻子,很快又說道:“那你還翹值,翻牆來我家解釋你之前沒來的原因,所以,我們應該是好朋友才是。”
盛昭把那三個字在嘴裡轉了一圈,這才嚥了下去,眉眼彎彎:“那絨花估計要年後才補給你了。”
白淼淼坐了回去,手中的柳枝晃來晃去,時不時擦過盛昭垂落在膝蓋上的手背。
她託著下巴,看著院中的大樹,漫不經心說道:“沒關係,阿耶今天早上給我送了一盒,裡面有十三個呢,我很喜歡,都是我喜歡的小花花。”
盛昭沉默,隨後輕輕嗯了一聲。
面前的翠綠色的柳枝就像小貓爪子,在他面前來回撲騰著。
“那些人會死嗎?”白淼淼又問。
盛昭回神,為她解釋著:“陛下年前御駕丹鳳門,下召曾說:士庶受叛軍官祿、為叛軍所用者,令三司條件後上奏。因戰被俘者,或所居鄰近叛軍而與之往來者,皆聽任自首除罪。其家中子女被叛軍所汙辱者,不問罪。”
“那不是好事,畢竟他們也不是故意的,總不能一個個都引咎自殺吧。”白淼淼臉上露出笑意。
盛昭抬眸:“你不覺得他們叛.國了嗎?”
白淼淼低頭,撲閃著大眼睛,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可先逃的不是……先皇和陛下嗎?”
盛昭有一瞬間的沉默。
小娘子瞧著膽小,卻又實在膽大包天。
“你……”盛昭忍不住扯了扯柳條,“這些話不準去外面說,知道嗎?”
白淼淼扯回柳條,心疼地捋了捋亂了的柳葉,不高興說道:“我就是說給你聽而已,我阿耶阿孃都沒說過呢。”
盛昭心跳倏地加快,口乾舌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