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們坐在這裡看著我吃。”白澤跳脫說道。
“吃個肉也要拉著我們, 你已經十六歲了, 不是六歲。”白潯無情拒絕著, 轉身就要離開。
白澤一手一人, 把人按在椅子上,一本正經說道:“我那日吃了渾羊歿忽想要親自做給你們吃,你們給我打個掩護,而且我做了你們也有的吃, 若是阿孃說我,你們也幫忙分擔一下。”
“你怎麼不去找大哥?”白潯打著馬虎, “阿孃最聽大哥的話,你去找大哥。”
白澤臭著臉:“不行, 大哥一定第一個罵我,我不管, 你不準走,不然我今天晚上搬到你屋子睡覺。”
白澤這人睡相極差, 許是被嚇到了,白潯只好找了個位置坐下。
白淼淼也跟著蔫噠噠地坐著:“那你給我弄條魚來,再給我弄點菜來。”
女使們端上茶飲和乳酪,甚至還貼心的備了兩壇酒。
白澤見他們都坐下了,自然是連連點頭:“行,二孃現在這裡頑一會。”
白淼淼喝了一口茶醒醒神,隨後睨了一側的白潯一眼,小聲說道:“你昨夜很晚回家,你去哪裡頑了,回來都過了宵禁。”
白潯拍開酒封,頭也不抬說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別管。”
“哼,那我就要告狀。”白淼淼立馬威脅著,“告訴阿孃!”
白潯嗯了一聲:“那你去說,然後阿孃問你那你怎麼大晚上還沒睡啊,你就說正在和三殿下聊天,所以還沒睡呢,不小心聽到了。”
白淼淼大為吃驚,臉頰微紅,隨後立馬踩了一腳白潯的腳。
——光天化日,胡說八道。
“三殿下馬上就要成為太子了,還如此不規矩。”白潯一本正經說道,“趕明我去參他一本。”
白淼淼捧著茶飲喝了好幾口,隨後眼珠子一轉,突然說道:“那你去啊,這樣耶耶就可以把你的腿打斷了,說你沒事摻和政務,這樣你就不用每天都爬牆出門了。”
白潯頗為吃驚,放下手中的酒盞:“原來腦子也會迎風長大的,二孃現在竟然也會圍魏救趙了。”
白淼淼睜著圓滾滾的眼睛,冷哼一聲,臉上是壓不住的得意之色:“我也覺得我厲害了不少。”
“咦,你說殿下要當太子了?”白淼淼回過神來,驚訝說道,“鄧國公的事情解決了嗎?立太子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啊。”
二月份的曲江遊湖上,許遠的好友李翰為他作傳,乞求編列史官,但投表無門,不得不在曲江兵行險著,卻不料直接被寧國公主撞下水,又直接被抓起來,本以為此事到此為止,那份摺子卻在民間悄然流行,甚至引起軒然大波。
有人認為張巡以少擊多,以弱制強,守睢陽而保江淮,是功大於過的壯舉。
也有人認為張巡殺人而食,有違天理,殘忍無道,死守睢陽更是迂腐之狀。
事情越演越烈,臺省一日中一半多的摺子竟然都在說此事,民間輿論沸反盈天,就連太上皇都過問此事。
幾日前有書生在長慶樓下詢問太上皇此事,太上皇斷然說道張巡固守本是為了等待援軍,誰知久等援兵不至,大軍圍城,導致糧食吃盡,殺人而食乃是不得已而為之,百姓也無一反叛,可見百姓也願意和朝廷共存亡,乃是大義之舉,也應表彰才是。
如今一城官員和百姓都已死於戰禍,不能目睹朝廷如今的大好形勢,卻不能不為他們後世考慮,不能不留下祭奠的英名。
——“日久而不知,使生死不遇,乃國之不幸。”
城門上,太上皇鏗鏘有力的聲音清晰地落在眾人耳邊。
百姓情緒,在此刻到達頂峰。
此刻,臺省不得不請求陛下做出決斷。
“圖窮匕見。”白潯捏著手中的酒杯,想起這幾日的慌亂,薄涼一笑,“聽上去只覺的更荒唐了。”
死前是朝堂爭奪的一把刀,就連死後也不能免俗。
原來這就是武將的命運。
生不得援助,死不得安生。
任何知曉內情的人,都生出兔死狐悲的悲涼。
白淼淼沉默片刻,好一會兒才說道:“你是說有人用這兒事情打掩護?”
“是為了太子之位的掩護嗎?”
“可這個和太子之位有什麼關係呢?”
白潯驚訝嗯了一聲:“你最近倒是對時政敏銳了不少。”
白淼淼開心點頭,得意說道:“都是三殿下教我的,殿下還誇我是一個聰明的學生。”
“三殿下倒是沒有忌諱,什麼都和你講。”白潯陰陽怪氣笑說著。
白淼淼不悅反駁著:“還不是因為你們都不跟我說。”
“長安不安全,你知道的越多,越是危險。”白潯認真說道,“就像這件事情,你若是不知道,便不會被牽扯到太子儲君之位,我們常年在外,家中只有你和阿孃,阿孃又不愛不出門,你作為小娘子卻是要出門的,一旦被人抓住把柄,那便是白家的把柄。”
那口氣格外嚴肅,白淼淼也緊跟著坐直身子:“我知道,可你們怎麼不相信我呢,我不會做出不利於白家的事情。”
白潯嘆氣:“自然是相信你,只是怕你活的太累了。”
白淼淼把手中的茶飲一飲而盡,一抹嘴巴,大聲說道:“我才不怕。”
白潯笑著無奈地搖了搖頭,驀地響起那夜盛昭說的話。
——也許,他說的是對的。
——保護一個人,並不意味著束縛。
“不怕什麼?”白澤不解,隨後一臉警覺,“你們揹著我有小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