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長安的風一向是悶熱潮溼的, 前線捷報頻傳,朝野難得一片歡呼之聲,送到白家的帖子宛若湖邊楊柳上的小穗數不盡數。
白夫人先篩選了一波, 再讓小娘子自己挑選。
白淼淼百無聊賴地坐著,聽著面前的嬤嬤講著宮裡的規矩, 眉眼低垂,心思漂浮。
“二孃……二孃!”嬤嬤眉心緊皺, “二孃在想什麼?”
白淼淼回神, 眸光微動, 聽到外面惱人的蟬鳴下意識看了過去,只看著水榭大門外翠綠的樹影, 假山重重, 湖面凌凌, 豔陽高懸, 兩側遊廊上空無一人。
許是太熱了, 連著僕人們都躲懶消暑去了。
嬤嬤見人又開始發呆,口氣嚴厲起來:“二孃!”
一側的昔酒連忙上前,打著圓場:“已經講課一個時辰了,二孃許是倦了, 嬤嬤想必也講累了,碧酒, 給嬤嬤上盞茶來潤潤嗓子。”
白淼淼收回視線,低下頭, 懶懶說道:“天太熱了,有些走神了。”
“婢子這就再送些冰來。”昔酒掏出帕子擦了擦小娘子額頭的熱汗, “可要吃些冰飲。”
白淼淼眼睛一亮。
“不可。”嬤嬤斷然開口替人拒絕道,“之前醫官來診斷便說二孃體寒, 越是酷暑越不能吃冰,給二孃上熱茶來。”
白淼淼不高興地癟了癟嘴。
昔酒對著她小心搖了搖頭,笑說著:“李大娘子送了一筐李子來,廚房做了李子糖水,酸酸甜甜,也是很好的。”
遊廊處突然出現雙兒的影子,白淼淼看了過去,見她身後跟著的丫鬟手中捧著不少帖子,立刻長長嘆了一口氣。
“二孃已經半月沒出門了,若是有看到合適的帖子,可以跟嬤嬤告個假出門放鬆放鬆。”昔酒給人按著肩膀,笑著安慰著。
嬤嬤也跟著附和著:“正是如此,出門散散心也是極好的。”
白淼淼沉默地低下頭。
“二孃。”雙兒帶人出現在門口,笑說著:“夫人讓人送了幾張帖子來。”
她把東西遞給昔酒,多說了一句:“夫人還說,夏日難熬,二孃若是又想吃的東西只管讓廚房做,不用太顧及。”
嬤嬤臉色微微僵硬。
昔酒笑著打著圓場:“二孃正打算吃李子糖水呢,等會讓廚房加幾塊冰來,今日一天都在冰屋裡,吃的太冰也不好。”
雙兒只是點頭:“二孃仔細看帖子,若是有喜歡的便讓人送來。”
白淼淼懶洋洋地翻了翻帖子,不外乎是賞荷宴,夏日宴等名頭,她與長安娘子們來往並不多,只能算點頭之交,但白家的赫赫戰功畢竟擺在這裡,每家的宴會也大都會遞上帖子,只是她甚少赴宴,偶有幾次也是做做人情,走走關係。
只阿孃說她現在成了未來太子妃,若是還這樣的閨閣小娘子的做派,只怕會落人話柄,她不得不從中選幾個和她心意的。
“嬤嬤。”雙兒把視線看向一側的宮中的教養嬤嬤,低眉順眼說道,“夫人有請。”
這個教養嬤嬤是昭儀娘娘千挑萬選的,本事是有的,只是性格刻板了些,剛來前幾日,就讓一向跳脫的白淼淼撞了好幾次南牆,被罰抄了好幾遍女則,便是白夫人來求情也不行。
嬤嬤離開後,昔酒這才說道:“二孃從宮內回來後就心情不好,這是為何?”
白淼淼從宮內回來已經一個月了,那日她逼問了許久也不見盛昭繼續說出自己的計劃,只好被人心事重重送回家。
“很明顯嗎?”白淼淼摸了摸臉。
昔酒點頭:“大概就除了碧酒那個傻子看不出來。”
白淼淼緊跟著嘆氣,卻還是不說話。
“是和殿下有關?”昔酒小心翼翼猜測著。
白淼淼一向藏不住事,眼珠子慌亂地動了動,最後一腦袋砸在案几上,苦悶說道:“我就想看了一本話本,然後發現它沒有結局,現在正抓耳撓腮呢。”
昔酒溫柔地把小娘子的腦袋扶起來:“那可要找夫人開解開解。”
小娘子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一下,但最後還是用力搖了搖頭。
“不可言說的事情嗎?”昔酒眉心微微皺起。
“反正我不和你們說了。”小娘子用手捂著嘴巴,只露出一雙黑漆漆,圓滾滾的大眼珠。
昔酒無奈地搖了搖頭:“那二孃就繼續這樣心不在焉吧。”
白淼淼眼睛耷拉著,瞧著格外可憐。
“聽說寧國公主五日後就會回來,二孃可要去看看。”昔酒轉移話題問道。
“這麼快!”白淼淼驚訝。
“殿下他們能趕在八月底回來,看來使團的車架也是日夜兼程。”昔酒說,“能早些回來也好,免得回紇又生變了,平添事端。”
“阿霜說去嗎?”白淼淼來了精神,“我寫信去問問,你等會找人馬上給我送過去。”
“李大娘子一向是愛湊熱鬧的人,這會兒肯定去。”昔酒笑說著。
白淼淼皺了皺鼻子:“說的也是,那我那天也去,對了,前線戰況是不是很好,我看阿孃最近喜氣洋洋的,最新的邸報有抄一份嗎?給我看看。”
“說是已經打到叛軍老巢了,如今兩軍正在僵持,但我軍氣勢高漲,敗軍只剩下一城,若是順利的話,年底可以拿下,就能趕在過年前回來。”昔酒說著外面的訊息。
白淼淼漫不經心跳著:“只要陛下不出么蛾子……”
昔酒眼疾手快捂住小娘子的嘴,低頭看著小娘子圓滾滾的大眼珠子,無奈說道:“二孃慎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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