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一聲。
電梯門開啟了。
司段進入電梯中。
特殊管理局位於帝都最高的建築物之中, 曾經,為了不造成公眾的混亂,特殊管理局並未公之於眾, 對外聲稱是一家極具規模的私人公司,規模大到能夠佔據一整棟高聳入雲的寫字樓。
司段搭乘的電梯,是一個全景觀電梯,這使得他能夠清晰的感受到自己上升的過程, 以及視線中越發渺小的一切。
他的心情非常好。
一切都在朝他的預想發展。
鬼王成了他的囊中之物,感染正如預測般迅速擴散著, 厲鬼源源不斷的從穿越通道,再過不久, 整個人界將會迎來一場徹徹底底的進化。
顯示屏上的數字不斷上升, 司段來到了頂樓。
他並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有了待在高處的習慣, 但他很是喜歡這種感覺,他能將視線放得很遠,一切都變得那樣渺小,那樣觸手可得。
司段走出電梯間, 身後, 冉羽遲同他一起走了出來。
除了賞心悅目的景象, 頂樓上還畫了一道極其複雜的法陣,那隻枯手懸浮在法陣正中,黑霧源源不斷向外噴薄而出, 嚴絲合縫的將天空擋住,形成一道密不透風的穹頂, 閃著暗紅光芒的烈焰火柱如同一條條扭曲的毒蛇, 從天而降。
如此近距離觀看, 更像是一間正在緩緩形成的煉獄。
司段走向枯手, 火柱和黑霧主動為他讓開一道通路,枯手朝他飄了過來,他輕輕撫摸枯手,感受自枯手中爆發而出的、足以感染所有人類的鬼氣。
在這樣的愉悅中,他難的生出一份想要分享的情緒,於是他不緊不慢的開口,對身後的冉羽遲說道:“這是我母親的手。”
很久了,司段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的父親和母親,但是今天他的心情實在太過愉悅,久違的想起以前的事。
“小時候,我和我的父母住在一個很普通的地方,普通的街,普通的學校,過普通的生活。”
“我的母親是個很溫柔的……鬼,不過那時候沒人知道她是隻鬼,因為她真的很漂亮,而且愛笑,她的廚藝很好,週末,她會做好很多吃的,我們一家三口會一起去郊外的公園裡,我躺在母親腿上,我的父親畫畫,他很喜歡畫我的母親。”
司段撫上枯手的無名指,指節處有個小小的凸起——那是一枚戒指,是父親和母親的婚戒,只是如今已經黑成焦炭,黑漆漆的和面板融在一塊。
司段講著他的事,冉羽遲並沒有回應。
但司段並不在意,他不需要回應,他只是想講而已。
“我曾經很喜歡這樣的生活,平平淡淡,普普通通。”
“直到有一天。”
那一天,司段並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就好像,他的普通生活戛然而止,就這麼猝不及防的被按下終止鍵。
他居住的城鎮來了一位天師。
那時位天師並沒有加入特殊管理局,只是一個無意中覺醒了能力的人類。
很不巧,他不僅沒有天師執照,還不是個好人,並且是個變態,他有常人無法理解也不被接受的癖好,例如凌虐、虐待,可他不敢觸犯法律,於是,他將目光轉向了鬼。
殺人犯法,但沒有任何發條禁止殺鬼。
司段被他盯上了。
那時候的司段並不知道自己有一半厲鬼的血脈,不懂什麼時候會釋放出鬼氣,更不懂如何隱藏,母親會用一些特殊道具幫他掩藏,但那天,那樣道具正好被他弄丟了。
他無意中釋放的鬼氣被捕捉到,他被天師抓走了。
“那段日子,我其實不大想回憶。”司段鬆開手,枯手又隨著法陣懸空浮了起來,“我成了一隻小白鼠,我數過,他用了763種方法折磨我,在我身上劃出2461道傷口,而我每次臨近崩潰時,他總會坐在我面前,對我說,‘你會在這裡,是因為你太弱小’。”
“這句話,他重複了1276次。”
他走到頂樓邊沿,眺望已經陷入一片混亂的帝都。
就在剛才,守衛們發來通訊,安雪已經被轉移至地底牢房中。
地底牢房鋪了十成十厚的電網,饒是沒有被鎖住能力,安雪也不一定能夠逃脫,更何況安雪如今已經奄奄一息還無法使用能力。
——安雪已經無法再翻出任何波瀾。
司段放心的繼續他的故事。
“後來,我的母親來救我了,那是我頭一次看到母親那個模樣,那麼溫柔的母親,居然是一隻鬼,她一身白衣,披頭散髮,兩眼紅到滴血,她看到我的模樣,很是生氣,她敲暈了那位天師,將我救出來,並將天師送往警局。”
“可是,並沒有人對他做出處罰,因為他並沒有觸犯任何一條法律,我不是人類,我只是半人半鬼的怪物!”
“那天之後,一切都變了。”
“我的父親開始恐懼我和母親,他不再畫畫了,反而像驅趕惡臭的老鼠一樣將我們趕出家門,鄰居們也變了,他們辱罵我們,將我們踩在腳下,我們待過的每一個地方,他們都會用濃度最高的消毒水清理一番,我被摁進馬桶,被丟進下水道,被關在垃圾場中一個星期。”
“原因無他,因為我的母親是鬼,我是鬼的孩子,即使我們什麼事也沒有做過,什麼也沒做錯。”
“我問過母親,為什麼不用能力將他們全殺了?”
“母親驚恐的捂住了我的嘴,她害怕我的話被其他人聽見。她說,因為她太弱小了,她根本沒有辦法殺人,她只能在如同煉獄般的日子裡忍氣吞聲,她讓我再忍忍,也許哪天有人良心發現呢?”
說到這,司段嘲諷一笑:“呵,良心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