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出來,雲舟心裡忽然一鬆,她望著蕭錚的眼睛答道:“沒有。”
蕭錚笑了笑,拍拍她的手背:“圍場比宮中冷的多,吩咐尚衣局多備幾套厚實衣裳,還有騎馬的衣裳,馬具就不必了,我私庫裡的好東西比尚衣局的強。”
這餐飯的後半截輕鬆了許多,吃完了飯,雲舟喝著消食茶,忽聽蕭錚問道:
“你怎麼不問我為什麼看不下去那戲當時就走了?”
“為什麼?”
雲舟以為蕭錚終於要表達不滿了,他一定會叫她下不為例。
然而蕭錚道:“鵝黃。”
“什麼?”
“我第一次見你,你在月下的假山中,穿的是鵝黃色的宮裝。”
因為是那個顏色,所以才在夜色裡瑩然似月啊。
“那戲後頭關於咱們倆的事都是瞎編的,我不愛看,於是就走了。”
雲舟眨了眨眼睛,愣了好一會,才終於低頭微笑起來。
蕭錚嘆了口氣,握住她的手:“你這傻瓜還不知自己是自投羅網。”
雲舟才放鬆下來,心又被他的話捏起,緊張道:“投誰的網?”
蕭錚正色:“你和魏臣勾連,要給魏臣撐腰,給魏人撐腰,那些人自然會栓住你,以後你就是想逃,他們第一個不同意,想不留在我身邊都不行,你說你投了誰的網?自然是我的網。”
雲舟還以為他要說什麼正經話,結果是調侃她,她重新把筷子拾起來吃東西,再不理他了。
待用過了晚膳,蕭錚去了寧和宮給大妃請安,不一會,薛尚宮遣人來雙鳶閣打聽訊息。
雲舟道:“你就回薛姑姑說,他都知道,但無妨。”
……
陸少卿是集賢詔之後回都,被李相舉薦上來的魏臣,都中五品官,不算無名小卒也算不得舉足輕重。
他遞上薦暮氏女為後的摺子之後,本來已經叫家眷收拾好了行囊,準備被皇帝叱責一番後一腳踹出都城。
然而摺子上了,遞到蕭錚手中被留中不看。
最後臨著留中的期限,蕭錚輕描淡寫批了一個“已閱”發了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對陸少卿的調動。
這調動十分微妙,表面上升了他的官,然而實際上把他調去了門庭長草的清水衙門。
乃是明升暗貶。
但好歹還留在都城,這已讓他心滿意足,起碼能繼續與都中友人開懷暢飲。
調令下達之後他便約友人在繪仙樓喝酒。
“少卿,此番試探,李相怎麼說?”
陸少卿喝的半醉,嘿嘿一笑:
“明升暗貶,什麼意思?你還看不懂?自古以來,沒有哪個帝王喜歡朝臣與後宮勾聯,所以陛下把我扔到那鳥不拉屎的衙門去,是為敲打警戒。”
他喝的臉色發紅,但眸光晶亮,繼續道:
“但陛下不能真貶了我,不然不是承認了後宮私聯朝臣的罪?陛下的意思,李相說了,就是我們要做的事,陛下樂見其成,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出了問題,誰做錯誰擔著,但後宮那位貴人,必須是無辜的。”
友人聽聞此言,恍然大悟,嘆道:“陛下不生氣,還回護至此,那我們這位前朝公主,可確是顆參天大樹啊。”
陸少卿執杯的手在虛空中搖晃:“但願大樹底下好乘涼啊!”
冬日裡晴空如洗,雲舟這顆好乘涼的大樹,不禁唸叨,在雙鳶閣中做著針線,忽然打了個噴嚏。
小釵搓著手打簾子進來道:“公主,尚衣局送衣裳來了。”
雲舟撂下手裡的香包,過去瞧看。
尚衣局這回手腳極快,比她做公主那時還要快的多。
夾棉的襖子,外頭的狐裘披肩,貂皮大氅應有盡有,顏色都是淺淡的顏色,繡著各式精美花草紋樣。
雲舟的手落在一雙騎靴上,靴子外頭是月白錦緞,裡頭掛了羊毛,靴梆上秀了幾點粉色的淺淡桃花。
雲舟看那花樣覺得有幾分眼熟。
尚衣局的宮人奉承道:“姑娘眼力真好,這些繡樣裡,只有這桃花紋樣是陛下親自繪了送到尚衣局的,姑娘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繪的?”雲舟抬眼。
她左思右想,忽然靈光一現,回憶起來。
這個桃花樣子,原是幾年前自己繡鞋上,她親自繡的。
她就是穿著那雙鞋,坐在出城的馬車裡,踢到了躲在座位下的北燕世子。
他即便當時瞧見了,現在居然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