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但丁(2 / 2)

“不會死。”這邊毫不計較地給出了絕密資訊。

屋子裡沉默了一會兒。

太宰直起上半身,左肘撐在桌上,手掌支在一邊的臉頰下,唯一露出的左眼不知何時已變得無比幽深。

“這不是連我都有點同情了嘛——死不掉什麼的。”他空閒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掏出了一把手.槍,隨意地指向『但丁』的腦袋。

“對等的透露一點情報好了。我的異能力是究極的無效化,只要面板接觸就能使一切異能力失效。讓我握住你的手,再一槍把你爆頭送上‘天堂’,這個設想如何?”任何人看到他的神情和動作都不會認為太宰在談笑。

『但丁』定定地看著少年黑手黨,幾秒鐘後,他伸出一隻手握住太宰持槍手的手腕。

“不知道。”他氣定神閒地把太宰的手放平,“這就是我的回答。”

“主知道智慧人的意念是虛妄的。”持有信仰的詩人引用起《哥多林前書》,“而人從不具有認識自己終局的能力。我知道自己最終是必死的。我會平靜地接受死亡,僅此而已。”

“……即便要忍受漫長崎嶇的‘旅程’?”

“人在死之前沒有幸福的。你怎麼看這句話,太宰君?”『但丁』突然反問道。

但沒等對面給出回答,他又接著說道:“你有一個第一念頭,然後又猶豫了,是不是?哪個才是你的真實想法呢?”

浮現在太宰臉上的是一種非常複雜而微妙的神情,彷彿出於自己力爭的主張最終卻吃下了一顆酸掉牙的糖似的。其實和常人比起來他依舊算是不動神色,但放在太宰身上已經是罕見的大糾結了。

“哪兒幸福都不在等待我。”他最後像是受不了自己一樣吐出這麼一句話來。

在兩人交談的過程中,不知從何時起窗外開始落雨。他們坐在便宜的公寓裡,幾乎所有的窗戶都是開著的,房間裡逐漸充滿了濃郁的泥土氣味。有節奏的雨聲是一種安慰,在沒有人說話的時刻則像一種補充。

“太宰君,你有注意到我偷換了話題吧。不過,我這麼問,只是為了提醒你一件事。”『但丁』在短暫的沉默後開口。

“什麼事?”太宰又把臉埋了回去。

“在死亡這個論題中,我們感受到的幸福與否根本不是決定性因素。那麼,也就不存在忍受一說。你對死亡的追求,大約是為了逃脫單調而平均化的生命,實現自我發現的過程。活著的理由很難尋找,但在死亡逼近時,這種晦暗會短暫地被驅散。”

“我相信死後世界的存在,你不相信。不,應該說你不希望存在。那麼,我也以不相信死後世界存在者的角度來回答你好了。死亡對他們而言不過是生命中最重要的財富之一——失去其他所有財富的財富。存在快樂的死者,他們拋棄了壓在屍骨上的墓碑,心甘情願地被烏鴉啄食,或是在深海的壓力下變成一塊珊瑚。不存在明天,他們這麼想著,但他們相信其他人和整個世界的明天。”

“每一天都宜於誕生,每一天都宜於死亡。沒必要追趕死亡,也不對它哭泣或微笑。”『但丁』用稍微為難的語氣說道,“再走得更遠一點的話,不存在所謂死亡的秘密,生命的合理性與威脅著它的東西的合理性完全統一。人們在死亡中辨認生命,因為對死亡的認識,正是建立在生命的法則上。”

“這樣啊。好像聽到了不尋常的論點。”太宰臉上的面具還沒有重新形成,“要不然也從教徒的角度勸勸自殺的慣犯怎麼樣?”

“自殺要下地獄。屍體掛在死者靈魂化作的荊棘樹上永遠受苦。”

“沒了?”

“沒了。”『但丁』點點頭。

“什麼樣的教徒……算了不提這個了。你和織田作的有趣‘旅程’什麼時候結束,他不是寫完一篇小說了嗎?”太宰放棄了原本的話題,臉上的表情凝固在怏怏不樂上。

“不知道。”『但丁』又一次氣定神閒地回答。

“這個問題不接受這樣的回答哦,但丁君。”話題轉移到友人身上後,太宰治威脅的語氣就真實了好幾倍。

“可以告訴你‘旅程’結束的標準。織田君出版第一本作品,並且確定能繼續創作下去。”『但丁』在心裡劃掉‘活著且在寫小說’,“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能寫完然後小說家出道,所以我異能力結束的時間我自己也不知道。”

“好吧。那你豈不是還要在這兒呆很久。”太宰站了起來,語氣聽不出是高興還是遺憾。

“人生際遇難料。我就不送客了。”此間暫時的主人拿起桌上的杯子,走進廚房。等他再出來的時候,屋裡已經沒有第二個人了。

在直布羅陀海峽,一艘從世界第一大港口——荷蘭的鹿特丹出發,目的地是日本橫濱的遊輪上,一個穿著教士袍,脖子上戴著一枚銀十字的男人在二等艙的房間裡睜開了雙眼。

有那麼一秒鐘他的眼神彷彿一個新生兒,但下一秒就恢復了清明。

『伊拉斯謨』上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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